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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燒起來,火就會放心

大雨中瀏海把髮稍拉到眼角,水滴流不停,每一秒我嘴巴認真解說每一個停駐的點,卻有幾秒學員們霎那閃過恍惚的眼神,令我退卻。是不是說得太多了,帶部落體驗究竟如何充滿知識性又富含趣味,我們都知道過去在學校上課,好玩的課吸引學生的專注力,成效才能事半功倍,但老師的教學手冊勢必有必須教授的內容進度,我的內容進度是微型責任肩膀,沒有把這些說完,憑什麼說走讀,憑什麼說認識支亞干,還要收費三小時888元呢,這樣左右為難的煎熬心境總在每次的導覽遊程中反覆交戰。 雨實在太大,身體感到寒冷是打斷猶疑的最直接反應。「接下來我們去唱卡拉ok吧!」,學員們輕快踩著腳踏車往前進,這麼老實。 人送到卡拉Ok,裡面同事和他的家人已逼近酒精瘋狂狀態,用力挽我的手臂進去,「來啊來啊,唱歌了」,不行啦,我還在抽菸,不要管,你進來。同事的嫂嫂才剛產下小baby,我吐完最後一口菸,踏入店裡,熟悉的麥克風音量和酒精氣味轟炸天花板,「體驗在地卡拉ok」多麼深入的行程,我在社群經營的體驗分享文字中會這樣寫。 半小時後還有弓箭射擊及工寮竹屋環境教育的活動,得先過去準備啊。我提醒同事半小時後讓人過來,悄悄地離開喧鬧的卡啦ok,以免他嫂嫂和家人們又趁著米酒保力達催迫我跟著浸淫歡樂國度。 Haru一個人在火邊,4點他要離開,雨依舊下,我們把火升起來,黃色的火焰照亮彼此的眼睛,等待半小時學員過來。 「Haru,我覺得你跟我有點像」 「哪裡像?」他輕輕地發出笑聲 「做事認真,要做就做,有話就說,還有絕不遲到,約好的時間一定提早到」 「對啊,我都這樣,既然時間都約好了,就不要遲到」他篤定的說 「...」 「其實我覺得你很厲害,要一直維持這樣充滿熱忱的狀態,背後壓力一定很大,但這樣負面的情緒卻不會透露太多給其他人。」 「對,我是!」我在心裡反覆回答。 開了一間部落體驗公司,人生充滿挑戰,我從未想像自己是一個極富創造力的創業家,只知道一開始壓力大到失眠,現在逐漸適應肩膀的痠痛,還有記誦該記憶的數字排列。 雨太大了,濕氣很重,火升起來又滅了,我走出戶外把竹子插進窗口,再走進竹屋把竹子鋸成一段一段,放入三石灶中。 只要竹子燒起來,火就會放心,也許,我就想當竹子吧。

聚光燈下的舞台經驗

隨著《我長在打開的樹洞》出版,接到越來越多的演講,大大小小形式都接過,疫情期間有線上,有人很多的,也有只有自己家人的,但昨天第一次在戶外的舞台上去分享,整個人超級緊張,本以為主持人會跟我有更多互動,但可能礙於時間已經有些推遲,所以總有一種草草結束的感受。 草草並非是只是單純主辦單純的規劃,也是我自己沒有掌握該分享到什麼程度,我是一個不太會說的人,少了周邊的輔助,如講稿、簡報、照片、圖片…,還真不知道話到底要講到哪裡? 場地在花創園區的大草皮,草皮上搭建一個不到10公分的舞台,聚光燈往上打,幾乎看不到台下人的臉孔,包含他們聽我講話的當下感受,眼神的變化,或是些微的肢體晃動,我完全辨識不出來。 嘗試把想說的事情,慢慢地講出來,讓自己更有條理一些,放慢頻率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黑暗中有一種越來越無助的感覺,雖然偶而會被自己說話內容中的回憶或經驗觸動,不自覺得難過上來,不自覺得發出笑聲,但我實在難熬沒有互動的聊天分享。 我是一個喜歡長話短說,並且不喜歡超過時間的講者,從以前到現在,每一次的簡報、演講或分享,幾乎很少超過時間,有限的時間是無形的規範,我就是不希望影響活動的進行,挑戰自己在在分秒中把事情說完是我的責任,於是最後總有一種我有把事情好好說完嗎?聽者真的有明確感受我想表達的事情嗎?講話邏輯清楚嗎? 下了台之後,一種不踏實的心。 幾個小時後,台下的Ciwas說我分享得很好,也可以感受她身邊坐著的觀眾,因為我說的故事發出微微的笑聲,心情就好多了。那種「我是不是來騙錢的感受」就淡化很多了。 哈哈哈哈哈

兩則歷史

  那一年很頻繁地去Ulay,每次跟不同人,甚至自己去。 那一次跟信翰前往Ulay,我們在溫泉旁生火,他躺著休息,我精神體力依舊旺盛,前幾次發現對岸一條往上攀升的小路,其實我們說路只是一種草木被翻攪過的痕跡。 裝備帶上身,順著山勢往上爬,小路很陡峭,走起來不容易,喬角度,雙手雙腳都用力,眼睛耳朵時時刻刻,感官放大,誰知道會不會衝出一隻山豬。 爬到一個階段,往下看,我走的路覆蓋山產走的路,一層疊一層,我們和動物在山裡其實沒有太大差別。 大岩石下方明顯一個巨大的窩,大芒草層層疊疊被擠壓出深邃的洞穴,邊角紛紛向下垂,這肯定不只是山豬了。乾掉的芒草平坦地舖在地上,像一張柔軟的床鋪,我很想躺進去,但怕主人回來說我不禮貌,鼻子聞到一股濃烈味道,腦海裡浮現小梅掉進龍貓家的場景,只是這龍貓恐怕沒那麼友善又可愛,胸口肯定一條兇惡的白色V領。 我離開熊穴,繼續往上爬,爬到河流上方一處平台,滿地遍是腎蕨和姑婆芋,踩進去很軟,黃藤爬滿大樹,獼猴在上面狂奔。 我撿到一個超大的酒瓶,一面寫日文字,另一面寫商標,中間夾了一個B加箭頭記號。 再爬到懸崖邊,看溫泉水流進冷泉水,眼睛往陡峭的石壁上瞧,是了,原來我是想找櫻花,從山下往上看時,一點點粉紅色迷茫閃耀於樹叢間。現在多近,看得多清楚,果然還是得上來一趟。 ------------------------------ 第二次辦草地音樂會,連續兩天兩夜,從前面的籌備到活動開始,我已經累得不知道該怎麼說話,腦海裡不斷巡視整個場地,缺什麼補什麼,流程到哪裡了,垃圾要撿起來,誰還沒有簽領據,哪邊少桌椅… 精神卻依舊 亢奮,好像小時候隔壁那間竹子工寮起火一樣,火焰往天空衝,永永遠遠燒不完。那是第一次,我在支亞干感受一種永遠不會滅掉的青年火焰。 籃球場是部落舉辦公共活動的主要空間,除了夜間打籃球,裸上身的青少年跑跳全場,我從沒在任何時段看到一群年輕人出現在這裡,整整兩天,這裡是部落的青年基地。 找到空檔去外面抽菸,從卓溪來的朋友說奇怪你們工作人員是有挑過嗎?怎麼每個都長得這麼帥這麼美,當然,認真最美。 那一場音樂會永遠留在心裡,我從不知道原來我們可以帶給彼此那麼大的能量,那麼深的感染力,像漩渦也像風,Bhring席捲。 即使到現在,慢慢理解回鄉生活不該用熱情消磨自己和他人,但那樣無所畏懼,熱烈燃燒生命的時段,是我人生最珍惜的記憶之一。

腦公幫我寫的推薦文~~必須保留

  劉尉楷 國立東華大學族群關係與文化學系博士生    作者: Apyang Imiq 程廷 出版社: 臺北市:九歌出版 出版日期: 2021年5月 ISBN: 978-986-450-342-1         Apyang,源自他的小名「阿平」發音而來,與他關係親密的人,會呼喚他「阿平」,但即使叫阿平,也是太魯閣化(話)的Apyang。   Apyang從嘴巴張開發出 A 的音,緊接是 p(音近 b)快速地雙唇輕閉加上後座 y(音近 i)的拉長鼻音連結 ng(音近ㄤ),最後回到頭頂共鳴上,才算上一個充滿太魯閣族味道的名字。   我稱Apyang為「室友」,相對輕鬆、簡單,同時也是我們親暱的相處關係。   成為他的同性伴侶,以及第一讀者的我,《我長在打開的樹洞》像是臉書提醒值得回顧的動態一樣,在半自傳的散文集中,透過室友平易,幽默,有時又具哲思的文字安排,引光耀洞他所描繪的支亞干部落地景風貌,讓我更清晰那些「樹洞」裡的人對室友的獨特意義。   剛和室友認識時,我們一起在部落養雞鴨鵝,種小米紅藜當農夫,我和現代年輕人一樣,需要調整早起的節奏,常常拖著半夢半醒的睡意,播種、鋤草;室友則將一天的熱情化作肥料盡情地揮灑至矮草,至高山,像極了部落的 rudan 1 。   他的書寫跟臉皮一樣厚,處處可見身在支亞干部落的優越感,即使是再不足掛齒、零碎散裂的部落八卦,他總能像疏苗小米般, bras 2 、 bras 地, 三兩下整理得井然有序,紀錄在他的樹洞裡,誘人期待那洞裡光澤亮麗的纍纍結實。   「華麗又痛苦」除了是室友在書中介紹 bubu 3 揍人的招式,也是我形容他的散文集,再適合不過了。   打開樹洞需要一點點時間和人為的介入。隨著室友的書寫,支亞干部落的光黯如同獵人上山遇見獵物的頭燈一樣忽明忽滅:我們耕種、勞動是光亮;我們擁抱、相吻在暗夜。   部落禁忌有別以畦為線以竹為界般壁壘分明,許多用 kari 4 訂定而成的曖昧規範,令我們不知從何觸及。我和室友出身不同家庭背景,我的父母擁抱我和室友合法相愛;室友的 bubu 和 tama 5 需要時間灌溉。   從〈哀家公投〉到〈家的流速,回家或離家的沒語季〉的時間裡,我和室友自然而然的 Bhring 6 ,透過部落裡人工造作的廣播,擾亂彼此待在部落的節奏,好在室友的文字,讓我在吵雜的巨響中找到共鳴,找到知音,找到平靜。

三色竹筒飯

最近生活變得複雜又忙碌:協會工作、打書分享和邀稿寫作、公司籌備...每天總覺得腦袋休息的時間過少。 下禮拜預計帶食農體驗,雖然我們可以有一套快速體驗的SOP,跟各地的輕快體驗一樣,遊客只需著手填米、包裝、放進蒸鍋,完全不用弄髒雙手和衣物,其他就靠嘴巴教學,但這實在不是我要的。 趁著今天有時間,跟Ciwas一起上山採竹子,去年我們去Umaw的工寮訪問他,那天下著雨,我們從屋外到室內,訪談紙沾濕雨水。這次上去,圓規颱風的外圍環流剛走,林道來來往往上山務農的長者,卡在挖土機修理崩塌處,機車踩過軟滑的泥石路,輪胎飄移,雙腳支撐,像在騎三輪車。 陡峭的農路處處破碎,原是小溪走的河道,被水泥覆蓋,裝設好的隧道幾乎被撐破,等著下次的大風雨沖刷掉。Ciwas說颱風剛走,Umaw就騎著野狼125上山,坡度近70,他真的很強,他的工寮也很強,颱風過境後,鐵皮依舊堅固,在斷崖旁邊像扎了根。 Umaw的農地竹子沒有很多,加上坡度陡,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嫩竹子,我像懸崖上的山羊,找可以吃的嫩葉和樹皮,竹子往陡坡上送,讓Ciwas接住往上拉。 我們在陡坡上處理竹子,太粗太細都不要,只鋸下可用的部分,其餘全部留在原地,Ciwas說,剩下那根約2米的竹子被Umaw當國旗旗竿。我都快忘了那座山林工寮最醒目的就是旗幟。 帶著竹子下山,機車才進公司,阿姨準備打藥,順便整理環境,我默默不講話,期待他趕快走,在太魯閣族的部落裡,長輩只要上手的事,免不了就是叮嚀指導外加自己動手介入,「我們要做竹筒飯」這句話,捱了近半小時才說出口,還好阿姨熱心的疊完rqda就走了。 連幾天下雨,木頭很濕,起火不易,小木材大木材一直加,火勢才算穩定,起火花了一小時,烹煮超過兩小時,認真做起竹筒飯,任何步驟都不容易。 時間到了下午三、四點,腰桿發酸,手指被鋸刀畫出血,心裡卻很愉快,終於自己從頭到尾雙手自己來。 我在竹子裡混了圓糯米、黑米和小米,還有一點點紅藜,是Sayun跟我分享的私房作法,顏色很漂亮,像一座山,色彩斑斕。 竹筒飯不是常吃的食材,遇到特殊的節日眾人才一起製作,但我們現在執行的部落體驗,卻期望變成常態,我心想常態也無妨,只是精神必須保留,共做的辛勞怎麼樣都不該省略,沒有流汗擦汗的部分,餐桌上僅是包了竹膜的糯米飯罷了。 心裡很多畫面,希望可以一步步實踐。 想在記錄一件事情,隔天,我愛的人之一傳訊給我說能給他竹筒飯嗎?正好

信用卡戀愛

  下午上花蓮辦事情,室友一卡在手,甜蜜滿分。 幾個禮拜前逛全聯,門口信用卡推銷員,問室友要不要辦,之前他想辦,礙於藝文工作者沒有固定薪資,銀行都拒絕,好像他是無業遊民,明明換算實際收入,根本小康上班族。 近幾個月開始,室友認真地和團員們討論出月薪機制,讓團員固定每個月簿子有數字進帳,也讓他終於可以辦信用卡,昨天才開通,今天就刷幾張小朋友,我邊笑邊說「你是在幹嘛!」,「哥請客!」他一副假裝率性,根本小屁孩。 感念小屁孩,讓疫情長久鬱結的氣氛,拖遲累積的工作壓力,有了舒緩的開口,甜甜蜜蜜渡過一個下午。 正事辦完,倆人開車逛花蓮大遠百,2樓H&M男裝部,衣服試了又試,很奇妙,之前務農身材很壯碩,衣服像多餘的鼻毛,多長多短不重要,可以攔遮空氣中的顆粒就好,現在身材恢復,試了M號還太大,S號更襯托,領口的釦子解掉兩三顆,試衣間不用走進去,鏡子前上身滑一下,不像過去計較尺寸多少分寸,滿滿成就感也兌現滿滿新台幣。 我挑了一件很滿意的卡其褲,寬鬆舒服,就我的風格,又挑了一件可能一年不會穿幾次的襯衫,人心詭詐,以為嘗試新路線就能駕馭出新面貌,取巧欺騙本質,但假裝何嘗不是人生的一部分,說不定很好玩。 地下一樓愛買逛一圈,該採買的食材和家用品,經過化妝品區看一下架上有沒有潤滑劑,沒有,恩…走向櫃台,「你去拿箱子,我來結帳」室友又露出小屁孩的模樣,信用卡像螺旋丸,愛、勇氣、希望與和平,全數搓揉我倆的愛情生活,也包含一個月後得繳出的新台幣。 我問他要吃什麼,給你想好嗎?我都能配合,他在溝仔尾找一家素食義大利麵,店員說可以內用,倆人心花怒放,已經多久沒有在餐廳內用了,日子就這麼一天天你煮飯我洗碗輪番重複。 坐在漂亮的木頭桌椅,距離一張塑膠隔板,點餐完後,他右手舉起來「你在裡面好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家人...」,小屁孩這次扮演探監劇情,我是這場預謀的享福者。 餐點很精緻,店鋪很精緻,細節看不完,木頭和管線拉出整齊又混亂的線條,我說我們好像在約會喔,他說不好嗎? 車上摸摸他捲曲的爆炸頭,小聲說謝謝你,「回家又要面對兩隻小黑狗的屎尿了」室友回應。 長長久久的夫夫妻妻,時不時需要甜蜜興奮劑啊,今日補血回歸。

日記 白色內褲

  只是文字紀錄。 昨晚下班,家裡沒人,傳了訊息沒讀,打電話給室友,小心翼翼地說:「我在排戲」,每一個字發音清楚。 掛掉電話,躺在床上,心想再晚一點就會回來,醒來肚子餓,室友依舊不在,恐怕工作會到很晚,簡單自己弄吃的,散漫度過一個人空間。 家裡兩隻小黑狗,Pupu和Keru,斧頭和切鋸,早知道不該取犀利的名字,兩個小朋友破壞力驚人,客廳正中央綠色布面沙發,海綿填置其中,斧頭和切鋸鑽下去,嚼到只剩鋼架,躺上去三個凹洞,很像預備跳水的姿勢。 所有能啃能咬,符合他們下顎嘴型的地方,全留下痕跡,這空間租來,明年就要還給機車房東,不敢想像押金扣掉剩多少,更別提永無止盡的屎尿清理了。 決定重新教小朋友後,心裡難過,但還是得做,兩隻狗裝籠,1-2個小時放出來,帶去戶外拉屎放尿,他們不喜歡籠子,關進去拼命哭鬧,聲音很淒厲,但只能忍耐。 二哥二嫂帶一群小朋友來,疫情之後,工作滿出來,難得的休息又被打擾,我不是不喜歡跟家人相處,也同理大老遠從台南回來,但家中成員返鄉的時間有時是種折磨,我很不喜歡排定的工作被打擾,大家的工作型態不一樣,又偏偏遇上後疫情,煩悶到不行,我老公更是另外一種極端... 用一種打發的心情,要他們帶我出去買狗籠,逛了一圈鳳林市區回來,室友已經在家,先是抱怨小狗裝籠太可憐,就進房間繼續用筆電,我知道他尷尬,人都來了不好意思不見客,門打開盤腿工作,自以為聰明的要他跟我去曬衣服,自以為這樣有一種「這兩人都很忙」的想像,真的很忙。 室友不耐煩的曬衣服,曬完站著仰頭看天空,我湊過去說很累喔。「為什麼每次我很忙的時候你都叫我做事」口氣帶著怨懟,怒火像黑夜一樣厚重,我強壓情緒,「別生氣了,我要帶他們回去了」 藉口要回家拿一些不要緊的布,一群人放這個家一個空間。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努力學習當你的伴侶,自以為做得很好,卻真的是自以為,但過一段時間,情緒都會散去,根本不重要,回家和家人打傳說對決,晚上12點前再回來。 我們很有默契不提,躺在沙發上看電影,一個不重要的話題就可以打破僵局,「過了就過了,先想明天要怎麼過。」我嬸婆在訪談時不斷提醒伴侶的一句話。要他別去提爸媽不愛,土地被騙,老婆因為癌症的照護太辛苦而離婚。 過了就過了。 早上醒來,處理完小狗就匆忙弄早餐給室友,知道他趕著上班,一定又不按時吃東西,過去都是室友煮東西給我吃,也吃過很多情緒,一件事情若只能仰賴一個人,說好聽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打書繼續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發行一段時間,陸續看到一些評論,前幾天心血來潮關鍵字搜尋,看到許多臉書的個人讀書心得,心裡終究是開心,無論好壞,抓幾個想分享的點。 我也是蠻幸運,出書馬上遇到三級警戒,原來排定的公開或現場行程幾乎都被取消,總覺得很對不起我長在打開的樹洞,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卻沒機會好好讓大家認識,捏捏他的腳掌肉。 近期開始有一些邀約採訪、讀書會或分享,只要時間可以,我都答應到滿,即使下半年因為疫情,原定的工作延宕到恐無六日,但只要時間允許,我就接客,因為那是身為父母對小孩子該盡的責任,到底在講什麼XDDD 昨天  Pasela'an 緩緩書屋  的分享超放鬆,可以談很多這本書的創作理念,Awa團隊超認真,書上一堆memo穿插筆記,互動起來也沒那麼嚴肅,我一度放鬆到想脫上衣,喔,不對,是書衣,說話說到口渴拼命喝。 今天人社計畫也邀請一個線上分享,自己第一次打書做簡報,選一些文字段落,唸給大家聽,螢幕前無法知道其他的人感受,但重唸讓寫字的時光返回,很多次回頭看,都有一種新體驗,奇怪這些文字到底怎麼寫出來,文字梳理及詮釋當下的感受及記憶,是某種我用言語或其他的表現方式無法觸及的內心。 寫我長在打開的樹洞的初衷,純粹是自己這幾年返鄉的各種真實體悟和內心嚮往,看到不少人的心得有一種被鼓勵的感覺,是我沒有預期的反應,我沒鼓勵返鄉,但如果你願意回來,很好,更好。 為什麼非要大量的族語羅馬拼音,原因幾個,有些族語真的無法翻譯,比方Apyang要翻成阿比盎,還是阿碧昂絲,實在難以拿捏,一翻譯,我的語感就會受到漢字的邏輯擠壓,一點都不好玩了。 另外,其實我很喜歡呈現一種真實狀態,在支亞干無論老人還年輕人,漢語族語交雜著講話是常態,漢字邏輯和太魯閣語邏輯互相影響,那樣表達心中所想的說話方式,轉變為文字增加一種獨特魅力,連我自己都被吸引,很自然就變成我創作的一種方式。如果中文書寫可以被打破某種框架,不是更好,有一點彈性讓我們的美學視野可以更廣,所以我也知道可能某些讀者會認為難已接受大量的羅馬拼音,但,我就是要寫!!!!!!!!!!!!!哈哈哈哈哈 同性或情慾並非我刻意想呈現的主題,它本來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既然寫返鄉,就不會只有文化傳承、學習在地或地方參與,因為我是一個人,人的生活本來就包含愛情與性慾,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如果有人因為這個部份給予一些慰藉或支持,我

緩緩打開的樹洞,洄游在溪畔的漂流木

  支亞干溪源自白石山,那片山區矗立一座奇異的巨石,族人稱「Pusu Btunux」——根源石,某天根源石遭閃電擊中,走出一對姊弟,他們是太魯閣族的祖先,最初的男人和女人。 神話和傳說總是充斥各種版本,互相疊合,隨老人的腦袋改變吐出的話,反覆記憶又失憶。也許到了今天,許多年輕族人徹底失憶,不記得走過後街,走過平坦的田區,跨越河堤,早晨健身慢跑,隨步伐流溢的Rangah Qhuni(支亞干溪)溯源至上,可撿拾遺忘的歷史。 BP from HLC在「C-Klab支亞干實驗室」創作一組「遠古科技」系列的燈飾,造型大致呈有機的不規則圓形,中間一盞昏黃燈泡。 他說:「小的時候被要求學習歷史,長大之後才發現根本與真實不同,這著實令人不爽又憤怒,若歷史是被動的,可被創造的,那何不自己創造?」 概念很酷。石頭、飛行船、好玩的生活素材,創造一個遠古與科技結合的作品,「只要結果是正面的,歷史為何不能建造出來?」他這麼強調著。 任何論述或言語不正是一種詮釋及再詮釋? 支亞干部落位居花東縱谷中區,溪谷旁的一個太魯閣族聚落。土地原是土地,遷徙至此的人群不斷詮釋其意義。2000到4000年前,一群製作玉器的匠師聚集於Takaday(平台山),正好就是從C-Klab走到筆直馬路上,抬頭能望見的那座被梧桐、山蘇、桂竹、樟樹、雜木和各種農作物環繞的山。 Takaday山勢平坦,海拔200~300公尺,考古學家指稱史前時代的人們(原住民?南島語族?)避開山腳下致死的瘴癘,在稍高的Takaday磨製鋤頭、刀器、箭矢、項鍊和耳環⋯⋯。那個時期的他們以什麼名字稱呼這裡?他們詮釋什麼? 中間一段長長的空白記憶,直到百年前土地接收新的人和更新的人,地名隨之不斷重疊又接壤: 太魯閣族 / Rangah Qhuni 日本人 / 平林 太魯閣族 / Alang Ciyakang 漢人 / 西林村 太魯閣族 / 支亞干部落 回顧這段土地歷史,人們隨著生活處境恣意的定義土地,不正也呼應「遠古科技系列」。BP from HLC在生活實踐中創造自我的意義。 「BP from HLC」是一組他年少時開始學習嘻哈文化的代名詞,表哥某次讓他聽了阿姆Eminem,一聽就愛上,慢慢的接觸西洋音樂,最後鍾情嘻哈。BP來自中文名字的簡寫,HLC是Hualien City,一種代表在地的精神。 他用一個容易理解的方式詮釋:每次部落內舉辦籃球

黃藤不簡單

  我們一起把黃藤往下拉,Baki先削掉老的部分,頂端呈現銳利三角形,樹上滿是小花蔓澤蘭,黃藤像蟒蛇攀附環繞整棵大樹,人像拔河拼命往下拉,「1、2、3....」伴隨笑聲,手臂太用力,黃藤插進兩腿間,硬是把我的褲子搓破一個大洞。 今天跟著協會一起辦課程,請Baki Buya教我們煮Powri Qwarux 藤芯湯,聯繫的時候就很好笑,Ciwas電話打了好多遍。 「 幾點約哪裡見面、你家住址到底幾號、我要準備什麼材料,排骨嗎?你知道我們要拍攝嗎?… 」好幾次電話草草結束,到底有聽沒有懂,甚至索性最後不接電話 。 部落老人家都有不喜歡講電話的習慣,電話隔了一層,怎麼說都不清楚,辦公室的我、Ciwas和兩個妹妹騎著機車去隔壁部落找他,好不容易確定,開始今天的採藤活動。 Baki帶我們騎往Yayung Qicing(清水溪)的山上,從支亞干第五組,視線跨越清水溪,遠眺對面的山,那裡叫Sipaw,幾台摩托車盤旋山路,繞來繞去。他先是看見路邊的竹子,三兩步鐮刀上肩就跳進去。我們請他動作別那麼急,攝影師要先架好機器,Baki很像小孩子,任性搖頭說可以了嗎?這個一下子就好了,雨鞋翻閱雜草,一腳蹬上土堆。 「 我以前在這裡放陷阱 」邊說腳還滑了一下。 「 這個太老了不能用。 」,竹子上滿是斑痕。 「 這個比較好! 」他作勢要砍一根青綠色竹子,轉頭看一下我們,鐮刀又放下。 「 可以了嗎? 」,明顯地不耐煩。 砍了竹子,我們繼續往深山,停在產業道路旁,如果沒有抬頭仔細看,樹葉覆蓋樹葉,枝藤攀爬枝藤,就是一片朦朧綠色。Baki開始找尋Qnahur(葛藤),我這才知道葛藤可以將鐮刀綁在竹子頂端,頓時手臂伸長,延伸數公尺,輕易碰觸生長在樹冠上的黃藤。 Baki試了試,還是太高,角度不對,無法施力割下頂端。 「 應該用krut(鋸子) 」Baki自己納悶。 轉頭就說:「 我有方法,那麼多人,一起拉下來。 」又回復自信表情。 先把樹底下的雜草和針刺砍出大洞,一個人足以進去猛力揮舞鐮刀的空間,選定綠色黃藤,往上看確定粗細大小和老嫩符合,慢慢削去尖銳硬殼,像在削甘蔗。 黃藤比想像中還粗,簡直一條大蟒蛇。 眼睛很神奇,選定黃藤的綠,腎蕨、小花蔓澤蘭、樟樹、青苔被屏除,深淺濃淡,各種綠中專注一條蔓延旋轉的蟒蛇。 蟒蛇很驕傲,我想像他有眼睛,在樹頂上看著我們笑,看幾個人拔河,糾結玩弄牠的尾巴,幾雙手用力拉扯,

委託管理-認養情緒

  地方政府究竟如何扮演驅動者或追求公益的腳色,我的心情逼迫文字寫上「混蛋」兩個字,但還是先緩緩。 回部落將近7年,曾經不斷思考,一段時間後就心想let it go,這是一種常態,一種規矩,一種你無法認同的事情持續上演,但因為它每天發生,所以必須視為正常,好讓心裡好過一點,不正常變正常,狀態類似做兵。 但今天一件事情讓我理智斷裂,「幹」說千萬次... 我們的社區發展協會民國81年成立,看似由下而上,事實上是政策脈絡下鼓勵成立人民團體組織而設立,老牌的社區發展協會受制於地方政府輔導及管理,定期必須開理監事會議、臨時會議,還有每年的評鑑,外加輔導課程和其他地方參訪,以及每年的社區獎補助,讓我們辦理各種上限10萬的小活動,看似琳瑯滿目,實則空洞。 地方政府在社造領域是否真的專業,是否真的有能力去「輔導」,至少在我們這邊,完全打叉。 除了10萬塊的計畫核銷,你面對的單位就是地方政府,走他們的規矩,如何整理成果照片、領據收據的蒐集、黏存憑證有沒有寫好,經費分攤表有無正確,還要加上既定格式的無聊封面...在這方面,地方政府真正專業,因為那是他們訂下的規矩。 其餘專業什麼,文史調查、轉譯推廣、青年培力、社區產業、地方發展、健康照護...真正我眼睛瞎了看沒懂,地方政府在選舉制度及黨派系統維護下變成怪異的權力集團,有權決定你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部分資源往哪裡去,如何分配。 我們老是吵沒空間使用,但部落裡明明屬於地方政府管理的閒置空間多到難以忽略,每天蚊子飛來飛去,哪一處真正有效運用。 公有地認養、委託管理的決定權責都在地方政府,寫好使用計畫書,向地方政府申請,然後每年固定簽約,條約保障甲方,要收就收,不須解釋,無論乙方在這個空間做了多少努力,投入多少設備修繕、人力維護、推廣活動及情感記憶,屆期滿,甲方要你滾就滾,反正規矩如此。 評斷標準到底是什麼,看起來很像我們是群要糖吃的小鬼,事實上也是,因為法令邏輯規範出奇異的權力團體,擁有土地管理權的事主就是地方政府。我們每年做多少事,執行多少計畫,培力多少青年、定期舉辦大型活動,吸引超過數百人來部落都不重要,味道不合換掉就好,挑菜的人不是我們是地方政府。 我記得好久以前幾個幹部就討論,還是我們乾脆找私人空間,自己簽合約,擬定適合的工作年限,也不用受制於只有一年,空間都還沒熟悉又要緊張下一年有沒有,到底發展什麼發展。 長輩總安撫我們沒關係

【日記】開車向南

  理所當然晚睡晚起的星期日,清醒的時候室友還在睡,腿伸得又直又長,倆人開著轎車繞過光復市區,穿越中央山脈,往南我開,往北他開。 我把小腿伸直,擺置大面車窗下,看著小腿覺得喜歡,前陣子太肥,連續幾個月做運動出現令人開心的線條。 「你喜歡我的小腿嗎?」我又問那些重複又無聊,純粹討愛的話。 「我只喜歡我的小腿。」室友說過我的小腿沒有「絕對領域」,他熱愛小腿連接腳踝,形狀必須三角形;他熱愛小腿和腳掌有專屬區域,有明顯的過渡範圍。 「我是覺得我的小腿現在比較好看,之前太肉了」自己說給自己聽。 「我都喜歡啊!」,所以邏輯是他的小腿優於全世界,餘下的眼光僅存一絲欣賞尚可。 疫情很無聊,一整個禮拜工作,假日好希望出去走,昨天二哥二嫂帶小朋友來家裡,陪玩陪吃星期六就消失。今天難得有一整天,只想離開熟悉不過的部落和部落。 我們開車向南,離開中央山脈到海岸山脈,車子抵達海邊的樟原,國小旁一條小徑往上,把車轉進去,山路竟可以一直攀升,從高處遠眺太平洋,景色很美。本以為這條縣道只是一條高繞路,另外一端最終連接台11線,車子卻愈跑愈遠,台東的海岸山脈比花蓮更高,從支亞干看山邊,一堵矮牆,太陽高掛,但南端的山有些中央山脈的感覺,一層一層,雲霧在山頂環繞。 我很喜歡看其他部落,探索沒去過的地方,確定山路轉來轉去,底端有南溪部落,我就興奮的繼續往前開。一種窺探他人或另類生活的享受。 南溪部落被好幾條小溪貫穿,道路和橋墩在溪上翻轉,延伸一個又一個居住的區域。 這裡真的很美,山的形狀像某種田地工具,邊角銳利,溪谷上覆蓋綠色,偶而點綴,集中或散開的房子有人的味道,小小的村莊看到兩座教堂,產業道路交叉產業道路,開一開不小心就到死路,或是往更陡峭的山裡去。 離開南溪,我們在長濱市區尋覓晚餐,整條路沒幾間營業,有開的盡是生魚片海鮮熱炒,室友吃素,實在不想一個人吃完整盤魚肉,最後進農會隨便買洋芋片、番茄、香蕉,室友還挑了蔬菜。 玉長公路進玉里市區,室友最愛的橋頭臭豆腐人潮壅塞,一個個戴著口罩群聚,我拉室友說吃別的好嗎?他說那吃旁邊的素水煎包和芋頭糕,老闆坐藤椅看電視,看我們走進一樣靜止,慢慢地走來說只剩餅類。 室友點九層塔蔥油餅和地瓜拉餅,本來心裡還期待,但看到他拿出量販店冷凍配備的餅皮心突然冰冷。 我們在停車場上的格子吃蔥油餅,其實不難吃,只是期待太高,笑著說我們在外面吃家裡就可以自己做的東西,早餐我才煎了蔥

警戒

  聚酒 晚上11點,開車載室友和小弟去鳳林市區,鄉下宵夜,方圓10公里,唯一7-11,想都不用想。繞過黑暗的部落,台九線筆直往南駛,小弟說剛剛在喝酒,你自己喝嗎?沒有啊,跟一群朋友……疫情期間絕不想聽到的消息。 「沒有啦,我們視訊喝酒!」實在太搞笑了。 「怎麼開始啊?約好時間一起打開視訊嗎?還是怎樣?」三級警戒開始,聽過視訊上課、視訊審查、視訊歡唱、視訊尻槍,還沒聽過視訊喝酒。 「就今天特別想喝,走到下面雜貨店買一手,打開視訊跟朋友聊天,大家有默契手拿一杯,一個拉一個,就這樣喝起來。」 隔著螢幕如何敬酒,要說乾杯嗎,玻璃杯碰撞的聲音得自己製造嗎,杯子空了怎麼隔空勸酒,然後眾人一起咕嚕咕嚕吞下去嗎?想像那些怪異又好笑的情景。 「你太誇張了。」小弟不耐煩地回答。 突然覺得可憐,往後的社交生活是否都得像穿著雨鞋踩踏溪水,總是隔了一層才能感受溫度。 煩買 室友說我在超市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有多不耐煩,我沒有吧,你有,你真的有。 上超市好像一種罪惡,好幾次我單純當個司機,在車上玩手遊,等待他大包小包走上車。 也許採買對我來說很功能性,無論買任何東西,總是心裡想好要什麼,走進走出不到數分鐘,看到商品就拿,甚至懶得比價或看成分,第一印象決定口袋的新台幣該不該繳出。 小弟突然來家裡,要我陪他去超市採買食材,自三級警戒,渡假村放一群部落青年無薪假,他們的行蹤變得越來越不可預料,加上他那台幾乎沒有引擎聲的車子,門被打開才驚訝人來了。 室友還在睡覺,床邊問需要買什麼,他開一個清單給我。 走進超市,架上琳琅滿目,眼睛掃掠一遍又一遍,沒看到番茄、沒看到生菜,也沒有杏鮑菇,我在不大不小的超市中迷路……急忙視訊室友,一樣一樣地問,水果是入口處右邊,特價的擺走道,蔬菜在中間,菇類最後一側,根莖類在角落…… 他透過手機遙控我的螢幕,擴大播放的聲音是一道道指令:對,再左邊一點,鏡頭往上一點…… 我開始不耐煩了。 需渴 我就是那種一旦喜愛就停不下來的人,只要各方條件許可,為什麼不能一直「做」下去。 我無法理解「需索無度」和「邊際效益遞減」,如果是一件愉悅的事情,1加1永遠是加法,數字只會向上攀升,絕不可能變成減法或是其他的數學邏輯。 自從三級警戒開始,不用進辦公室工作,每日每夜看著室友,我的熱烈期盼激進至變態,變態成一個狼人狀態。 我起床時他仍在熟睡,精緻的五官和稀疏的鬍渣,看了心就受不了,手往下滑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 自己推薦

  6月初接受花蓮飛碟電台林清盛主播的邀約,宣傳新書《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今日在清盛的臉書看到他將節目剪輯為podcast並po文分享,重新聽受訪過程,笑聲不斷。 清盛哥的節目上過很多次,全都是為了宣傳部落活動,這次難得宣傳個人作品(雖然書裡也是寫支亞干),心境卻差很多。 宣傳部落活動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讓更多人認識部落的使命感,講好講滿,宣傳自己的作品反而有點膽怯,不知怎麼好好說話,只好用笑聲貫穿各種語境和情緒。 我一直以為寫完書後可以好好寫一篇出版感想,卻怎麼樣也擠不出像樣的文字。室友最近接到寫我書評的工作,心裡滿是期待他會怎麼寫完,但自己光是想像就覺得艱難無比,換做我恐怕也不知如何下筆。 無論如何還是得強迫自己: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書名是把自己比喻為作物,生長於支亞干,打開的樹洞是支亞干的古地名,很美麗的名字,指的是部落旁邊的支亞干溪,從上游至下游的河流變換,就像一顆慢慢長大的大樹或是打開的洞穴。 這本書紀錄自己自2014年返鄉之後的各種酸甜苦辣,書分為三個部分: 一、 耕吧天光 :返鄉的路程中曾務農2年,那段時間雖然新台幣賺得很少,卻是我最懷念的時光,耕吧是太魯閣語kmpah,工作或勞動之意,天光是客家話破曉,指我和室友早起下田工作,下田相愛。 這個系列我最喜歡的文章是〈 咖哩火雞 〉和〈 家的流速,回家或離家的沒語季 〉,咖哩火雞是我自己重頭看都會不斷發出笑聲的一篇文章,務農的時光雖然身體健康,但漫長的時間裡,其實是獨自面對寂寞的一片綠色,苦悶玉米被蟲吃和小米被雜草攻擊,咖哩火雞卻是相對歡樂的一段記憶。 咖哩是太魯閣族語kari,說話或言語之意,我們家蓋起雞寮時,從搭建到雞鴨鵝的進駐,很多並非新台幣而是咖哩促成,建材和許多家禽都是在無數的聊天 之中換來。其中火雞對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不像雞鴨鵝,有一種寵物被豢養的既定印象,火雞的眼神空靈,瞳孔放大又放大,歷經一連串欺負雞鴨鵝的事蹟,某天我決定殺他,但火雞的求生方式實在太特別,讓我的心硬了又軟... 家的流速是一篇心痛的文章,現在很好,但當下很痛,我埋藏療癒自己的方式,處理出櫃在家裡引起的風波。出櫃沒多久,梅雨來了,雞寮的水管斷了,即使前幾天才轟轟烈烈,但面對雞寮問題還是得和tama一起下水修管,不用言語,關係的修復隨著沉默的四手交換,隨小時候在水溝的記憶,波盪的水自然往下流,流進雞寮,我們的關係是不

日記 蛋糕和炸雞

  晚上10點半,Tama帶一桶胖老爹炸雞來家裡,室友要我把雞拿去氣炸鍋,200度3分鐘,整個房子充斥油香味,聞到我好想吃,努力克制貪吃的慾望,傍晚和室友一起做了抹茶戚風蛋糕和起士蛋糕,每種嚐一塊,今日熱量已爆表。 接近中午起床,昨日的熬夜是今日的結果。 下午1點準時接電話接受原住民廣播電台的訪談,主持人Ataliu很會聊天,佩服這種說話的專業能力,前一天他把訪綱傳給我,掃略一遍後就在心裡盤算怎麼應答。訪談結束後,他笑著說第一次做訪綱,之前都沒有,我跟他說抱歉,如果沒有事前準備,說出來的話會少得可憐。 我就是如此,敲文字飛快,說話卻得在心裡排演很久,從事社造工作,每年大量的計畫簡報:申請、期中、審查...,也常接到課程或是成果分享的演講,當下演說知道自己行雲流水,其實是事前花了很多心思準備,台詞總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說,說到自己熟稔才上敢在台上當英雄。 受訪內容一樣是〈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一次錄3集,2個節目,分別是原住民藝文及性別,過程很開心,像在交朋友,慢慢互動,逐漸放開喉頭的話語。 錄完接近下午4點,室友和我帶3個姪子出去散步,我們走過林榮老街到舊車站公園,玩耍遊樂器材,再繞到公車站雜貨店買冰棒。住在林榮一年多,我和室友很少出去散步,鄉下的距離很遠,出門非得開車,雙腳走路散步除非爬山或是上山工作,悠閒漫步反而不是我們的日常。 開放的綠地公園後有一間大廟,大廟旁還有活動中心老人館及婦女教室,雖然林榮和支亞干只隔一條無形的邊界線,社區和部落的公共設施卻有極大差異,綠地公園鮮少出現在部落,因為我們本來就住在山上和溪流旁,本擁有一片大山大水,稱得上公共空間的反倒是水泥輕鋼架和鐵皮搭建的多功能活動中心,故名籃球場,想想很有趣。 散步完回到家好想睡覺,這幾天接近晚上6、7點就想睡覺,也許腦袋過分用力,或者太晚才入睡。室友把我從舒適的床墊拉起來,要我一起做蛋糕,我們做綠色的抹茶戚風和甜甜的起士蛋糕。 戚風蛋糕做得很順利,因為室友叮囑每一個步驟,掌握材料組合和處理的各個手續,輪到起士蛋糕他就放手了,之前他帶我做過,以為我已經可以出師,但傻傻的我把所有配料全部放在鋼鍋,麵粉沒篩,奶油沒融化,烤箱上下層溫度不一,烤出來的蛋糕很怪異,姪子說味道很怪,但吃起來很好吃,這樣就好。 趁姪子3人去洗澡,把房子整理一番,Tama就送來一桶炸雞,現在的小朋友生活在多不一樣的世代,青菜蘿蔔當毒品,

疫情部落

  咖哩 [1] 再次氾濫,僅屬於這個部落的邊境拘束。 等你飽早餐店的譯名來自Thngi,吃飽的意思,疫情前的日常,走進早餐店,無數的阿姨叔叔你好你好;疫情來臨後,擺一張佔據入口百分之80的餐桌,上面有紙有筆,還有個人資料必填欄位,客人一位都沒有,連帶總是聚在一旁烤火聊天喝小酒的payi、baki [2] 都不在,矮凳甚至省得搬出來布置。等你吃飽無法內用,少了喧囂的咖哩,好像怎麼樣都吃不飽。 「確診人數又增加了,好煩,什麼時候可以結束。」開啟疫情話題準沒錯,老闆姐姐必能回應,我也總有答案可以延續。 「部落是還好啦,最怕是親戚從外縣市回來。」老闆姊姊皺眉。 「啊…對…」此時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那艷麗的小弟問今天可以去清水溪游泳嗎?我說沒辦法,還有工作要忙,多少部落年輕人從勞動業或服務業被迫停工,閒在家裡找事做,找咖哩。線上電影看了無數遍,歡唱KTV APP排了好幾首,水餃包到第幾百顆,爸媽總有家事找他做,擦窗戶、Key in客戶名單、曬衣服…小弟恐怕要悶壞,如果泡一身山林溪水會多爽快。 「對了,支亞干的防疫破口來了!」小弟的咖哩濃醇香,揶揄自嘲著實辛辣,大弟和弟妹從萬華回來,萬華多麼刺激,萬華簡直武漢還是HIV代名詞。 辦公室裡我跟兩個妹妹談二弟從重災區回來,百貨公司先是輪班,後來乾脆休假扣年假,他倆真沒辦法,待台北要多少新台幣,回鄉避難輕鬆多了,順便幫爸爸裝什麼汽車零件。 我在處理繁瑣的文書業務,要baki們原子筆簽這裡,身分證拿出來拍正反面,核銷令人頭痛,尤其計算收據領據的新台幣面額,Excel表格調整再調整。疫情來臨前,我負責社區發展協會蓋竹子工寮的計畫,趕在部落入口開始架設管制站前,工寮終於搭建好,正跟工班確認所有細節,我家對面的姊姊打電話來。 「你家是不是有人從萬華回來,是你弟弟對嗎?」姊姊平時溫柔婉約,這次咖哩卻添增不少朝天椒,火焰即將燃燒。 「恩,有…」我心虛回應。 「他們有去村辦公室登記了嗎?」再放些馬告增添香氣吧。 「他們在設管制站前就回來了,應該沒去登記(沒有被通知去登記)。」我已經想裝作大弟不是我血濃於水的家人。 「你知道嗎?他們今天一群人還去水溝 [3] 游泳,口罩都沒有戴。」好像我應該把他們關起來,給最基本的水和食物,以免空氣感染成毒氣,蔓延整座支亞干溪流域。 「簽這裡,對,沒錯…,這裡,姊,等一下,有,我還在聽…」我慶幸手邊正好有事情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