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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6月, 2021的文章

警戒

  聚酒 晚上11點,開車載室友和小弟去鳳林市區,鄉下宵夜,方圓10公里,唯一7-11,想都不用想。繞過黑暗的部落,台九線筆直往南駛,小弟說剛剛在喝酒,你自己喝嗎?沒有啊,跟一群朋友……疫情期間絕不想聽到的消息。 「沒有啦,我們視訊喝酒!」實在太搞笑了。 「怎麼開始啊?約好時間一起打開視訊嗎?還是怎樣?」三級警戒開始,聽過視訊上課、視訊審查、視訊歡唱、視訊尻槍,還沒聽過視訊喝酒。 「就今天特別想喝,走到下面雜貨店買一手,打開視訊跟朋友聊天,大家有默契手拿一杯,一個拉一個,就這樣喝起來。」 隔著螢幕如何敬酒,要說乾杯嗎,玻璃杯碰撞的聲音得自己製造嗎,杯子空了怎麼隔空勸酒,然後眾人一起咕嚕咕嚕吞下去嗎?想像那些怪異又好笑的情景。 「你太誇張了。」小弟不耐煩地回答。 突然覺得可憐,往後的社交生活是否都得像穿著雨鞋踩踏溪水,總是隔了一層才能感受溫度。 煩買 室友說我在超市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有多不耐煩,我沒有吧,你有,你真的有。 上超市好像一種罪惡,好幾次我單純當個司機,在車上玩手遊,等待他大包小包走上車。 也許採買對我來說很功能性,無論買任何東西,總是心裡想好要什麼,走進走出不到數分鐘,看到商品就拿,甚至懶得比價或看成分,第一印象決定口袋的新台幣該不該繳出。 小弟突然來家裡,要我陪他去超市採買食材,自三級警戒,渡假村放一群部落青年無薪假,他們的行蹤變得越來越不可預料,加上他那台幾乎沒有引擎聲的車子,門被打開才驚訝人來了。 室友還在睡覺,床邊問需要買什麼,他開一個清單給我。 走進超市,架上琳琅滿目,眼睛掃掠一遍又一遍,沒看到番茄、沒看到生菜,也沒有杏鮑菇,我在不大不小的超市中迷路……急忙視訊室友,一樣一樣地問,水果是入口處右邊,特價的擺走道,蔬菜在中間,菇類最後一側,根莖類在角落…… 他透過手機遙控我的螢幕,擴大播放的聲音是一道道指令:對,再左邊一點,鏡頭往上一點…… 我開始不耐煩了。 需渴 我就是那種一旦喜愛就停不下來的人,只要各方條件許可,為什麼不能一直「做」下去。 我無法理解「需索無度」和「邊際效益遞減」,如果是一件愉悅的事情,1加1永遠是加法,數字只會向上攀升,絕不可能變成減法或是其他的數學邏輯。 自從三級警戒開始,不用進辦公室工作,每日每夜看著室友,我的熱烈期盼激進至變態,變態成一個狼人狀態。 我起床時他仍在熟睡,精緻的五官和稀疏的鬍渣,看了心就受不了,手往下滑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 自己推薦

  6月初接受花蓮飛碟電台林清盛主播的邀約,宣傳新書《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今日在清盛的臉書看到他將節目剪輯為podcast並po文分享,重新聽受訪過程,笑聲不斷。 清盛哥的節目上過很多次,全都是為了宣傳部落活動,這次難得宣傳個人作品(雖然書裡也是寫支亞干),心境卻差很多。 宣傳部落活動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讓更多人認識部落的使命感,講好講滿,宣傳自己的作品反而有點膽怯,不知怎麼好好說話,只好用笑聲貫穿各種語境和情緒。 我一直以為寫完書後可以好好寫一篇出版感想,卻怎麼樣也擠不出像樣的文字。室友最近接到寫我書評的工作,心裡滿是期待他會怎麼寫完,但自己光是想像就覺得艱難無比,換做我恐怕也不知如何下筆。 無論如何還是得強迫自己: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書名是把自己比喻為作物,生長於支亞干,打開的樹洞是支亞干的古地名,很美麗的名字,指的是部落旁邊的支亞干溪,從上游至下游的河流變換,就像一顆慢慢長大的大樹或是打開的洞穴。 這本書紀錄自己自2014年返鄉之後的各種酸甜苦辣,書分為三個部分: 一、 耕吧天光 :返鄉的路程中曾務農2年,那段時間雖然新台幣賺得很少,卻是我最懷念的時光,耕吧是太魯閣語kmpah,工作或勞動之意,天光是客家話破曉,指我和室友早起下田工作,下田相愛。 這個系列我最喜歡的文章是〈 咖哩火雞 〉和〈 家的流速,回家或離家的沒語季 〉,咖哩火雞是我自己重頭看都會不斷發出笑聲的一篇文章,務農的時光雖然身體健康,但漫長的時間裡,其實是獨自面對寂寞的一片綠色,苦悶玉米被蟲吃和小米被雜草攻擊,咖哩火雞卻是相對歡樂的一段記憶。 咖哩是太魯閣族語kari,說話或言語之意,我們家蓋起雞寮時,從搭建到雞鴨鵝的進駐,很多並非新台幣而是咖哩促成,建材和許多家禽都是在無數的聊天 之中換來。其中火雞對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不像雞鴨鵝,有一種寵物被豢養的既定印象,火雞的眼神空靈,瞳孔放大又放大,歷經一連串欺負雞鴨鵝的事蹟,某天我決定殺他,但火雞的求生方式實在太特別,讓我的心硬了又軟... 家的流速是一篇心痛的文章,現在很好,但當下很痛,我埋藏療癒自己的方式,處理出櫃在家裡引起的風波。出櫃沒多久,梅雨來了,雞寮的水管斷了,即使前幾天才轟轟烈烈,但面對雞寮問題還是得和tama一起下水修管,不用言語,關係的修復隨著沉默的四手交換,隨小時候在水溝的記憶,波盪的水自然往下流,流進雞寮,我們的關係是不

日記 蛋糕和炸雞

  晚上10點半,Tama帶一桶胖老爹炸雞來家裡,室友要我把雞拿去氣炸鍋,200度3分鐘,整個房子充斥油香味,聞到我好想吃,努力克制貪吃的慾望,傍晚和室友一起做了抹茶戚風蛋糕和起士蛋糕,每種嚐一塊,今日熱量已爆表。 接近中午起床,昨日的熬夜是今日的結果。 下午1點準時接電話接受原住民廣播電台的訪談,主持人Ataliu很會聊天,佩服這種說話的專業能力,前一天他把訪綱傳給我,掃略一遍後就在心裡盤算怎麼應答。訪談結束後,他笑著說第一次做訪綱,之前都沒有,我跟他說抱歉,如果沒有事前準備,說出來的話會少得可憐。 我就是如此,敲文字飛快,說話卻得在心裡排演很久,從事社造工作,每年大量的計畫簡報:申請、期中、審查...,也常接到課程或是成果分享的演講,當下演說知道自己行雲流水,其實是事前花了很多心思準備,台詞總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說,說到自己熟稔才上敢在台上當英雄。 受訪內容一樣是〈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一次錄3集,2個節目,分別是原住民藝文及性別,過程很開心,像在交朋友,慢慢互動,逐漸放開喉頭的話語。 錄完接近下午4點,室友和我帶3個姪子出去散步,我們走過林榮老街到舊車站公園,玩耍遊樂器材,再繞到公車站雜貨店買冰棒。住在林榮一年多,我和室友很少出去散步,鄉下的距離很遠,出門非得開車,雙腳走路散步除非爬山或是上山工作,悠閒漫步反而不是我們的日常。 開放的綠地公園後有一間大廟,大廟旁還有活動中心老人館及婦女教室,雖然林榮和支亞干只隔一條無形的邊界線,社區和部落的公共設施卻有極大差異,綠地公園鮮少出現在部落,因為我們本來就住在山上和溪流旁,本擁有一片大山大水,稱得上公共空間的反倒是水泥輕鋼架和鐵皮搭建的多功能活動中心,故名籃球場,想想很有趣。 散步完回到家好想睡覺,這幾天接近晚上6、7點就想睡覺,也許腦袋過分用力,或者太晚才入睡。室友把我從舒適的床墊拉起來,要我一起做蛋糕,我們做綠色的抹茶戚風和甜甜的起士蛋糕。 戚風蛋糕做得很順利,因為室友叮囑每一個步驟,掌握材料組合和處理的各個手續,輪到起士蛋糕他就放手了,之前他帶我做過,以為我已經可以出師,但傻傻的我把所有配料全部放在鋼鍋,麵粉沒篩,奶油沒融化,烤箱上下層溫度不一,烤出來的蛋糕很怪異,姪子說味道很怪,但吃起來很好吃,這樣就好。 趁姪子3人去洗澡,把房子整理一番,Tama就送來一桶炸雞,現在的小朋友生活在多不一樣的世代,青菜蘿蔔當毒品,

疫情部落

  咖哩 [1] 再次氾濫,僅屬於這個部落的邊境拘束。 等你飽早餐店的譯名來自Thngi,吃飽的意思,疫情前的日常,走進早餐店,無數的阿姨叔叔你好你好;疫情來臨後,擺一張佔據入口百分之80的餐桌,上面有紙有筆,還有個人資料必填欄位,客人一位都沒有,連帶總是聚在一旁烤火聊天喝小酒的payi、baki [2] 都不在,矮凳甚至省得搬出來布置。等你吃飽無法內用,少了喧囂的咖哩,好像怎麼樣都吃不飽。 「確診人數又增加了,好煩,什麼時候可以結束。」開啟疫情話題準沒錯,老闆姐姐必能回應,我也總有答案可以延續。 「部落是還好啦,最怕是親戚從外縣市回來。」老闆姊姊皺眉。 「啊…對…」此時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那艷麗的小弟問今天可以去清水溪游泳嗎?我說沒辦法,還有工作要忙,多少部落年輕人從勞動業或服務業被迫停工,閒在家裡找事做,找咖哩。線上電影看了無數遍,歡唱KTV APP排了好幾首,水餃包到第幾百顆,爸媽總有家事找他做,擦窗戶、Key in客戶名單、曬衣服…小弟恐怕要悶壞,如果泡一身山林溪水會多爽快。 「對了,支亞干的防疫破口來了!」小弟的咖哩濃醇香,揶揄自嘲著實辛辣,大弟和弟妹從萬華回來,萬華多麼刺激,萬華簡直武漢還是HIV代名詞。 辦公室裡我跟兩個妹妹談二弟從重災區回來,百貨公司先是輪班,後來乾脆休假扣年假,他倆真沒辦法,待台北要多少新台幣,回鄉避難輕鬆多了,順便幫爸爸裝什麼汽車零件。 我在處理繁瑣的文書業務,要baki們原子筆簽這裡,身分證拿出來拍正反面,核銷令人頭痛,尤其計算收據領據的新台幣面額,Excel表格調整再調整。疫情來臨前,我負責社區發展協會蓋竹子工寮的計畫,趕在部落入口開始架設管制站前,工寮終於搭建好,正跟工班確認所有細節,我家對面的姊姊打電話來。 「你家是不是有人從萬華回來,是你弟弟對嗎?」姊姊平時溫柔婉約,這次咖哩卻添增不少朝天椒,火焰即將燃燒。 「恩,有…」我心虛回應。 「他們有去村辦公室登記了嗎?」再放些馬告增添香氣吧。 「他們在設管制站前就回來了,應該沒去登記(沒有被通知去登記)。」我已經想裝作大弟不是我血濃於水的家人。 「你知道嗎?他們今天一群人還去水溝 [3] 游泳,口罩都沒有戴。」好像我應該把他們關起來,給最基本的水和食物,以免空氣感染成毒氣,蔓延整座支亞干溪流域。 「簽這裡,對,沒錯…,這裡,姊,等一下,有,我還在聽…」我慶幸手邊正好有事情處理,

小餐包

  並非斷掉了寫日記的習慣,只是寫作的平台從過去的Blog,後來換Medium,Google Keep、探路客到臉書的私人社團。其中GK使用年限最長,因為是寫給自己… 變換平台寫作蠻有趣,單純寫給自己、寫給室友和完全公開是不同的心境和文字,還在創作初階班的自己是不是也該調和文字,畢竟創作時間有限,一天的時光好難寫給自己同時寫給他人... 晚上和室友一起做小餐包,昨天晚上我們做到晚上快一點,今天提議早點做。 疫情過了一個多月,室友開始學習和練習烘焙,他很聰明,總感覺沒坐在電腦前面太久,沒看太多教學youtuber,他已經開始烤麵包,甚至一箱箱的烘焙工具接連寄到家裡來。 一開始,我單純抱著好色的心情看待,疫情實在太無聊,兩人日夜相處,任何他的小細節總激發我的慾望,隨時隨地想跟他甜蜜一場…可惜室友不是狼人,「我不要」這句話永遠不可能從我嘴巴說出來,倒是他常狠心拒絕,為了不要因為做愛破壞彼此的和諧,我耐心等待,把渴求分散,化作一格格的情色行為,其中就包含看他做麵包。 室友做麵包很帥,超級帥,眼神專注,手臂用力,汗水從捲曲的頭髮中滲出,如何想不推倒或被推倒。 為了不讓自己總是處於一個沙發窺視者的腳色,也希望悶壞了的疫情日子,陪著他一起找事做,這兩天跟著他一起製作小餐包。 小餐包的製作相對容易,也或許在室友的帶領下,做起來沒那麼艱難,有一種一氣呵成的感覺。 整個階段主要分成捏麵團-發酵-進烤箱,各種材料搭配好,放進玻璃大碗之中,室友懂得依照分量調整,還會自動減少鮮奶換優酪乳, 捏麵團不讓手沾太久以免溫度融化麵團而導致黏手,這些小細節都是跟著他才懂。 我很喜歡等待發酵和等待烘烤的時間,時不時走過去看麵包有沒有變胖,或是隨漫溢的香氣想像烤好的模樣。今天室友動口我動手,麵包出爐一顆顆胖小孩,很快吃了一顆半,超好吃的,麵包鬆軟有彈性。 他把麵包放在架子上待涼,說要送幾顆給爸媽和弟弟,我捨不得的說那一人一顆好了,他笑著說他一開始也捨不得送人,畢竟做得這麼漂亮,我也是這樣想,已經開始計算明天早餐中餐晚餐可以自己吃的數量,在他半推勸下,送了八顆給家裡。 送回家看姪子吃的眼睛瞇成月亮還蠻開心,分享總是喜悅,但回家路上還是想著應該多做一點,分裝成數天,慢慢塞滿自己的嘴吧。 #麵包    #寫日記    #文學    #散文    #烘焙  

隨風吹散

  我好久沒這麼長的時間跟室友不間斷相處,前幾天晚上,歷經一次大吵後,倆人玩起真心話大冒險(兩者對我來說都一樣),室友常提議的關係修補遊戲。 「其實我不喜歡抱睡,關在一個房間已經夠幽閉恐懼,還有重量壓在我身上,真的難以入睡。」 「那手輕輕放在上面可以嗎?」 「恩…可以!」室友的聲音細微地像棉被摩擦。 花蓮進入準三級時,每天早上9點左右進入社區發展協會,我和兩個辦公室妹妹做好分區上工,我霸佔二樓,他倆在一樓。看著每天新增的案例數,花蓮好像遺世獨立。 下午2點準時收看陳時中報導各縣市新增案例,歡欣迎接花蓮0確診,或者我們本就希望花蓮是座孤島,穿越中央山脈和雪山山脈的列車難以運輸病毒,就算走出火車站也被乾淨的空氣自動稀釋。 剛開始那幾周,我心裡反倒喜歡疫情,二樓專屬我的放肆天地,大聲輸出筆電音樂,三不五時哼唱幾句,辦公桌旁有兩米寬的落地門、兩面大片窗戶,和一個後陽台,頭頂吊扇旋轉,加上一座安靜的工業電扇,氣溫飆到30度依舊涼爽,連同我翹腳放在辦公桌上,嘴巴恣意吐的煙很快就被風吹到透明。 先是部落附近的地區型醫院爆發疑似案例,樓上樓下3個人保持1公尺的距離彼此哀號,部落專門出產警察和護理人員,我們開始計算親戚關係和住家距離,以及哪些payi和baki定期去看診取藥…,我的工作相對沒那麼緊張,倒是兩個妹妹得每日登門拜訪長者量血壓、測體溫、送午餐。 隨著縣政府每日下午3點報導新增案例和足跡圖,花蓮已與全國同步進入警戒區,這陣子遇上計畫申請、驗收或標案期,常出入公部門或接觸其他單位,再加上家中親戚從外地回來,深恐自己也會在不注意的時候沾染病毒,畢竟白色T-shirt穿在身上不到幾分鐘就會印上污漬,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隻手摸了什麼,於是我自主在家辦公,離開自由的二樓。 在無法舉辦活動的情況下,許多原訂計劃一再推延,直視著電腦敲鍵盤、打手機遊戲、躺沙發看電視讀小說、等待室友煮的美食變成我的日常。 疫情把世界變得緩慢又迷亂,平常白日必須出門上班,現在幾乎24小時與室友一起面對牆壁和窗戶,倆人的距離反而又近又遠,像夢又像風。 我們各自在家有工作間,一堵牆壁區隔,隔間聽鍵盤起落、聽參與線上會議或演講分享、聽手機即時訊息不斷響起…,除此之外,他在幹嘛?那些我不在這個空間的時間,那些過去我必須早9晚5離開的距離,他的生活被什麼填滿,有我不知道或是我應該知道的嗎?佔有慾隨鬱悶的氣氛變得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