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 自己推薦

 

太魯閣 支亞干 九歌 散文 文學創作

6月初接受花蓮飛碟電台林清盛主播的邀約,宣傳新書《我長在打開的樹洞》,今日在清盛的臉書看到他將節目剪輯為podcast並po文分享,重新聽受訪過程,笑聲不斷。
清盛哥的節目上過很多次,全都是為了宣傳部落活動,這次難得宣傳個人作品(雖然書裡也是寫支亞干),心境卻差很多。
宣傳部落活動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讓更多人認識部落的使命感,講好講滿,宣傳自己的作品反而有點膽怯,不知怎麼好好說話,只好用笑聲貫穿各種語境和情緒。
我一直以為寫完書後可以好好寫一篇出版感想,卻怎麼樣也擠不出像樣的文字。室友最近接到寫我書評的工作,心裡滿是期待他會怎麼寫完,但自己光是想像就覺得艱難無比,換做我恐怕也不知如何下筆。
無論如何還是得強迫自己: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書名是把自己比喻為作物,生長於支亞干,打開的樹洞是支亞干的古地名,很美麗的名字,指的是部落旁邊的支亞干溪,從上游至下游的河流變換,就像一顆慢慢長大的大樹或是打開的洞穴。
這本書紀錄自己自2014年返鄉之後的各種酸甜苦辣,書分為三個部分:
一、耕吧天光:返鄉的路程中曾務農2年,那段時間雖然新台幣賺得很少,卻是我最懷念的時光,耕吧是太魯閣語kmpah,工作或勞動之意,天光是客家話破曉,指我和室友早起下田工作,下田相愛。
這個系列我最喜歡的文章是〈咖哩火雞〉和〈家的流速,回家或離家的沒語季〉,咖哩火雞是我自己重頭看都會不斷發出笑聲的一篇文章,務農的時光雖然身體健康,但漫長的時間裡,其實是獨自面對寂寞的一片綠色,苦悶玉米被蟲吃和小米被雜草攻擊,咖哩火雞卻是相對歡樂的一段記憶。
咖哩是太魯閣族語kari,說話或言語之意,我們家蓋起雞寮時,從搭建到雞鴨鵝的進駐,很多並非新台幣而是咖哩促成,建材和許多家禽都是在無數的聊天 之中換來。其中火雞對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不像雞鴨鵝,有一種寵物被豢養的既定印象,火雞的眼神空靈,瞳孔放大又放大,歷經一連串欺負雞鴨鵝的事蹟,某天我決定殺他,但火雞的求生方式實在太特別,讓我的心硬了又軟...
家的流速是一篇心痛的文章,現在很好,但當下很痛,我埋藏療癒自己的方式,處理出櫃在家裡引起的風波。出櫃沒多久,梅雨來了,雞寮的水管斷了,即使前幾天才轟轟烈烈,但面對雞寮問題還是得和tama一起下水修管,不用言語,關係的修復隨著沉默的四手交換,隨小時候在水溝的記憶,波盪的水自然往下流,流進雞寮,我們的關係是不是也如此,始終都會向下流,流到那個我們心中一起流汗努力搭建的田園中。
二、去哪裡?去上面:Musa Baraw去上面,是部落很常聽到的一句話,去上面意味著去山上,去山上工作,比喻為學習部落的各種傳統技藝與生活,如狩獵、織布、登山、探訪古部落等。我自己很喜歡的文章是〈打獵,第一晚〉及〈你那填滿bhring的槍射向我
打獵,第一晚是第一次跟著部落一對父子上山狩獵的經驗,文字很直觀,難以言喻,我從未在深夜走進溪水,走進白天熟悉的樹林中,視線不佳的狀況,皮膚感受水的流速令人難忘,夜晚的星空,河道旁狂奔的我們,揹著溫熱的獵物到冰冷、身體的感知無限放大,那是過去從未有的體驗,連結自身和這個部落,甚至文化及靈性。
你那填滿bhring的槍也是一篇與性向相關的文章,傳統的gaya即使到了當代有許多突破,但仍箝制及限制著我們該如何生活,如何當一個男人或女人。文章從一段32公里的路程開始,回顧自己跟過的3個獵人,當自己以為快要達到心理嚮往的部落角色時,卻因為戀愛和出櫃似乎阻斷自己上山的路,其實我可以假裝豁達,卻難以假裝,心情隨忐忑的林道和避震器壞掉的機車上上下下,我心裡有一堆問號,卻仍舊閉嘴,只敢自己問自己。
三、支亞干大道:我很喜歡奈波爾的《米格爾大街》,這部小說紀錄大街上的小人物,致敬這樣的原型,這部分記錄了許多家人、部落長輩和親友的故事。其中我最喜歡〈我的Amiq大姊大〉和〈告白河壩〉。
我是一個迷戀喜劇多於悲劇,傾向樂觀多於悲觀的人,即使知道心裡深層的某一塊憂鬱潮濕,卻更喜歡強迫自己面對光明,光明本就是做出來,如果沒有實踐,只能沉溺。
我的Amiq大姊大寫的是我國小同學,我們出生的那一代功歸國民黨教育及崇尚漢化的大社會,年輕一輩族語流失。小時候,族語對我來說是一種陌生又熟悉的語言,沒人教,卻一天到晚被老人罵怎麼不會說,你是不是Truku,Amiq卻是難得的奇才,她帶領我們穿越不同的世代,夾縫中求生存,罵老人、偷糖果...黏補一種我本屬於這個社群的天命XDD(自己回想小時候的記憶就覺得太好笑了)
告白河壩就是一篇情書,放在本書的最後一篇,用赤裸的文字大聲說話,不想要隱瞞,作為最後一篇可以做自己的文字創作輯,藉由陳述我和室友的戀愛故事,大聲呼求我也是個部落人,努力做自己的部落人,沒有什麼束腹應該限制年輕一輩的族人發展,倚仗著傳統為何有時是否扭曲或關閉了某些人的回鄉之路,但明明支亞干的溪水能包容這麼多不同的個體和故事。
小八卦是河壩上我跟室友分享許多在部落學習到的知識和理念,他說那是喜歡上我的最主要原因(竟然不是外表XD),所以認真學習做部落還是有好處,可以撩妹撩弟撩哥撩姐XDDD,找到一份戀愛合約。
這本書的完成很感念支亞干, 如果沒有回來生活,參與社區發展協會的工作,和一群夥伴做事,恐怕我也找不到創作的意義,惠珍、Rubiq、Ipiq、Lbak、Ciwas、Yawas、Ipay、Umaw、Sayun....我在你們的夢中看見自己,也在我的夢中看見你們,哪一天你們成為我的創作素材,一定都是立立體體的腳色人物(也可以不要啦!)。
很謝謝馬逸航在幼獅的專欄邀稿及引介,讓我可以實踐從小到大就一直想做的工作,跟出版社討論推薦序的作者時,馬姐可愛地說如果不找我寫一定大生氣,那個當下的語氣太印象深刻,自己的作品被某人看重心裡真的超級爽。
很謝謝小畢老師的推薦序,文字逗趣又吸引人,真的很開心,雖然你不是我的指導教授,也僅在臉書專注做臉友,總感覺心裡某塊相連結,看到城鄉所的網頁專門做了推薦書的頁面,超級感動,一輩子城鄉人啦!!!
很謝謝九歌出版社,簽了我的素芳姐、幫我校稿的晶惠、安排宣傳的沛澤和欣宜,書要出版的時候真的很沒自信,總覺得我是一個很自爽的人,自爽的文字真能感動或感染他人嗎?但你們不斷地說喜歡喜歡,好像自己不喜歡我長在打開的樹洞太抱歉(我真的喜歡啦!)
謝謝寫書評的洪明道,那篇書評怎麼看怎麼喜歡,重頭到尾反覆好多遍。謝謝Salizan臉書的推薦文,雖然你是我嘴巴的假想敵,但推薦文真心寫得好感動,創作的路上有你很好。謝謝韻芳姐在芭樂人樂學的推薦,返鄉的初期謝謝你一直關注我們,某種陪伴在心裡很暖。謝謝定謙的書評,雖然訪談一度不知要說什麼,但最後看你的文字覺得很開心,一種拉著椅子坐在一旁吃雞排的參與感。
謝謝室友, 每次寫完文章,就迫不急待的拿給你看,期待你嘴巴說好看,那是我最大的成就,卻從未考慮閱讀者的壓力,一味的想要你認同,想要你覺得我很棒;很多文章由你命題,變得更有戲劇效果且吸引人,那恐怕是我一輩子都無法辦到的事情,就拜託你繼續留在我身邊幫我構思題目吧。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是我的第一本書,我很愛它。

  • 購書資訊:
  • 受訪紀錄
EP84|喜歡就是喜歡,宅家閱讀程廷的新書《我長在打開的樹洞》
歡迎點入收聽:
Apple Podcast: https://reurl.cc/GmjOVZ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褲腰之間是你的墾荒之地

Yudaw 在鏡子前起立蹲下,脫下一件換上另外一件,後空,兩條緞帶將臀部的肉往上提,像衛生室的彈力繃帶,用力拉一下,回彈發出大力的啪聲。前面三角水藍色,線條全部被塑造,他的陰莖,他的睪丸,他想他時微微漲起的龜頭,隔出立體形狀的水藍色三角絨布。   天空那種藍,支亞干溪那種藍,他心裡那樣藍。   腰際金黃色,正中央一個黑色牌子寫著:「 Get the attention you deserve !」,就是這件了。   即使不懂英文,但那個 Yudaw 瘋狂喜歡的男人肯定看得懂英文。他叫正剛,正剛、正剛,真正剛。人如其名,粗飛的眉毛擠出一雙俊秀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從側面畫出一座懸崖,肩膀像生薑園一樣寬闊。   對了,就是生薑園。他在腦中不間斷塗抹那畫面,他在鏡子前反覆排練姿勢,務必將視角「喬」到最準確的位置。   正剛一個月前來到支亞干,說是想要體驗農村生活,學習原住民文化, Yudaw 從不知道部落有什麼好學,他的回來盡是身不由己和沒有選擇。   Yudaw 從小就知道自己喜歡男生,從托兒所到國中畢業,從跟著 tama [1] 去山上抓山豬到下田種花生,他注視的始終與同齡的其他男生不一樣,他們傳閱雜貨店買的「 A 漫」,模仿劇烈晃動乳房的女主角,手指頭誇張地來回游移平坦的胸脯,用粗啞的聲音嬌嗔地喊:「要去了,要去了…」, Yudaw 臉紅冒汗說你們很噁心,回到家裡卻反覆咀嚼記憶,像獵狗將單腳被緊緊吊起的山豬,撕咬玩弄到筋疲力竭,大口喘氣;男生們用力翻閱一頁頁漫畫,眼睛駐留在體液激流出雙腿的分格中,身體緊繃卻傳來陣陣顫抖。   他瀏覽於他們的瀏覽,沉浸於他們的沉浸,啃噬於他們的啃噬,在夜晚降臨時反反覆覆獨自進出鏡子。   Tama 從樹的背後走出來,從容地將填裝好火藥的土製獵槍,對準被獵狗咬到耳朵稀爛,嘴角滲血的野豬,眉頭正中心,手指頭輕輕一撥,山林間發出最大的聲響。   Yudaw 在鏡子前,手掌大力搓揉胸部,像是可以擠出柔軟的脂肪,他模仿漫畫裡被男生們流連的那一格,雙腳彎曲呈現漂亮弧度,中指使勁地插入肛門,想像溪水從山谷間流出,他是棵古老的大樹,張開幽閉的樹洞,折射的影像疊合自己和男生們,疊合自己和 tama ,狂顫的那一霎那,聲音小到螞蟻都咬不到,獨留狗吠,從月光下的路燈遞送至臥房。  

大腿山

  火車到站, Kimi 抬頭看一下遠方那片裸露白色岩石的山,哇,更白了、更大片了。還是小女孩的她曾用食指對著那片山,在空氣中使勁揮舞,像畫圖一樣,在蓊鬱的綠色底圖紙上,抹上一層層乾淨的白色,巨大的大腿山被塗上厚厚的藥膏。   大腿山,哈哈,她心裡笑了一下,其實沒有人這樣稱呼那座山,只是 payi [1] 曾經告訴她,用那長滿皺紋的手,指著 Kimi 瘦小還沒發育的大腿:   「 Btriq , Btriq ka nii ,大腿,這裡叫做大腿。 」, Payi 再把手指向後方那座山。   「 Btriq , Btriq ka nii uri ,山,這裡也叫山。 」   山有很多名字, dgiyaq , daya , yama …都是山:一整片山、分不出形狀的山、日本人說的山; Btriq 指的是三角形的山,從頂端往下,從高處往低處,山的形狀從尖變鈍,從細變寬,寬得必須用手張開來擁抱的地方,就叫做 Btriq 。   她慢慢走出車站,兀自站在門口發呆,享受風涼涼地吹,她用紅色絲帶把頭髮盤起來,露出漂亮的脖子,風吹在髮絲上一陣癢癢的感覺。哥哥明明說好會來接她,火車只是誤點 7 分鐘,他走了嗎?還是沒來? Kimi 耐不住性子,看著頭頂的大太陽,盤算著走回部落差不多半小時,也還好吧,總比台北木柵市場前那條小巷子,走 5 分鐘都令人覺得難堪,覺得厭惡。   離開部落的時候 15 歲,就在這木造斜屋頂的車站前方, Payi 握著她的手,眼淚在眼眶打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像魚刺卡在喉嚨,如果手上有刀子,她想用力劃開來,把魚刺取出來,讓 payi 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她逃避 payi 的眼神,遠望那座大腿山,白色的土石流,白色的瀑布,砂石車還在搬石頭嗎?記憶裡龐大的卡車經過家門前,連水溝裡的紅線蟲都會躲起來, Payi 養的黑嘴狗依偎在路邊吠叫,揚起的灰塵像瘟疫一樣壟罩整條筆直道路。       火車站前有一條小小的商業街,步行不到 5 分鐘,無數家山產店:阿美、添丁、青葉、縱谷傳香…餐廳裡的野味來自部落,菜單上標準的國字,山羌是 pala 、山羊是 mirit 、山豬是 bowyak ,山蘇是 sruhing …只要用「山」字開頭,味道自帶新鮮又充滿野性,吸引許多 Teywan [2] 前來。  

支亞干-採礦樂園

簡直採礦樂園... 你知道支亞干部落附近就有將近16個礦場嗎? 你知道支亞干是花蓮縣境內第二大的礦產開發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