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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故事,我們不去找永遠都不會知道│支亞干部落的砍木頭故事


2015年4月,我們幾個支亞干部落的青年與西林社區展發展協會一起製作部落立體地圖,我們都不是常上山的小孩,甚至部落附近的山、水都叫不出名字。看著珍珠板一塊塊疊起來,披上土後,才發現原來部落的範圍這麼大、山這麼壯觀。地圖大致完成後,陸陸續續有好多人來說山上的故事,其中部落兩個耆老說的比較多,指出地名後我們插上旗子,再試圖用google earth整理目前蒐集到的山林故事。



大家一起製作立體地圖(2015.07.08)





邀請baki Akung用地圖說故事(2015.08.02)


目前共整理出17個地名


整理部落地圖的過程,慢慢認識山上的概況,我們也希望了解更多,於是每發現蛛絲馬跡,大家就會HI到不行,好像發現了親切的秘密,默默的原來過去有這麼多人對支亞干有興趣,許多部落外人的紀錄,對我來說都好重要,因為那是除了耆老記憶口述之外,能讓我們更親近自己土地的資訊。

先是《白石傳說》...



朋友把白石傳說這本書傳給我們,趕緊到圖書館借,裡面許多文字和圖片讓人著迷。民國77年到民國84年,台大登山社有計畫性的爬支亞干鄰近的山區共34次(白石傳說,P.55-57),不只是山和水,還有一些過去狩獵的線索,因此我們認識了《紅檜、水鹿與獵人》的作者蔡大哥。他也就是20幾年前台大登山社的一員,來了支亞干的山上好幾次。

《紅檜、水鹿與獵人》電子書連結
https://jtsai.gitbooks.io/forest_deer_hunter/content/
從白石傳說、《紅檜、水鹿與獵人》的文章後來找到的是人間雜誌,我們都不知道山上曾經發生台灣林業史上重要的轉類點,也從來不知道原來我們山上有這麼多重要的林產-紅檜和扁柏。



民國76年,人間雜誌賴春標報導西林林道深處的檜木砍伐區,一棵棵百年大樹在有效率的砍伐下片片倒地,之後人間雜誌系列性的刊出台灣其他山區林務局當山大王砍殺樹木的報導,於是,民國78年,政府宣布禁伐全台針一級天然林。

山上的砍伐終於停止,林道也漸漸的荒廢。

我們不知道的故事...

我們的山上曾經歷了一段重要的伐木歷史,1918年,日本財團成立公司要開發支亞干部落大安山的檜木,這個時間點很有意思,雖然日本人在1914年太魯閣族戰爭後,才有計畫的將太魯閣族悉數遷往淺山和平地,其中支亞干也是一個移住的地方。

在這之前,支亞干部落已經有一個從木瓜溪的Qutux Pais部落遷來的家族,把支亞干溪稱為Rangah Qhuni(打開的樹洞),但龐大的支亞干形成卻是在集團移住後移來了20個以上的家族(部落)。所以部落的形成初期與伐木很有關係。

1918年日本財團(東台灣木材合資會社-花蓮港木材株式會社)成立,並開始修建從平林(現在的林榮車站,廟的後方,已廢)到初見的伐木鐵路。整個山區共有四條軌道和三條索道(失序的森林,P.99)。一直到1929年才全數完工。軌道如下圖。

《失序的森林-日治末期太魯閣林業開發》(P.94)


從中研院的百年地圖網站,可以看到軌道的路線位置,下圖為1924日軍五萬分之一地形圖,軌道從平林火車站穿越現在的部落,再往支亞干溪上游不斷延伸,鐵路的文字標記為「林用手押鐵道」,所以軌道不是小火車,而是用人力才會前進。

1924日軍五萬分之一地形圖,橘線是軌道位置

同樣在1944美軍五萬分之一地形圖,1956台灣五萬分之一地形圖上都看得這個伐木軌道。

 1944美軍五萬分之一地形圖


1956台灣五萬分之一地形圖

1920年支亞干的木材開始運往東京,後來因為一次大戰結束,木材價格崩盤,再加上大安山木材有耗盡之憂,於是日本財團轉向砍伐木瓜山和哈崙山,1933年取得木瓜山事業地經營權之後,1934年終止支亞干的伐木作業(失序的森林:p.96)

很有趣的是,1929年才蓋完整個伐木軌道,1934年就說檜木快耗盡所以要去砍木瓜山,我們的檜木沒了嗎?為什麼27年後的台灣地形圖仍可以看到軌道,日本的伐木真的停止了嗎?

鐵道讓我們很好奇?總是幻想小火車噗噗穿越部落的場景,雖然根本不是小火車XD,《白石傳說》裡面除了記錄過去老人家曾在林場工作,且林場積欠薪水的紀錄,也有幾段有意思的對話:

「日本人要走之前,把那個鐵軌都拿起來,丟到山洞裡頭去。那邊有很多的工寮,都被放火燒掉了,現在大概也看不到囉!」
「村子裡面的鐵軌啊,不是在現在馬路那哩,是在我們的房子後面。恩,對,靠山那邊。不過在二二八那個時候,很多人都把鐵軌拆起來拿去賣,現在也看不到了。」(白石傳說:P.87)

鐵軌不見了,但地圖上還有些讓我們心動的註記:安來駐在所、初見神社(白石傳說裡面也記錄神社附近留有幾棵檜木)、安來、中野,這些日本人留下的紀錄都是部落的故事之一,我們也想知道更多






    紅線是按照1956年台灣地形圖描出來的伐木鐵道位置路線,紫色的點是我們的傳統地名,藍色的點是日本人留下的地名。

接著是西林林道...

伐木鐵路消失後,國民政府肆虐台灣的山林,西林林道就在國家發展經濟(或者說a錢)的狀態下出現。1967年5月西林林道開工,1968年6月完工,全長45公里,後延伸至52.5公里,終點為林田山事業區84林班地。因林道所經之處地形險峻易碎,付出極大代價,在林道38k處設立西林林道開路紀念碑,奉祭當年開路罹難的員工。(引自http://laxic.blogspot.tw/2014/02/16.html)



紅線是過去伐木鐵道路線(約35公里),白線是按照goolge map的西林林道畫,但只到38公里。實際應該到52公里。公路取代鐵路,讓伐木的路線可以深入更遠的山區,且面對陡峭的山勢,幾乎踩之字形,讓整座山形成生態斷面(紅檜、水鹿與獵人有更深刻的描寫)。


民國78年禁伐後,林道廢棄了,卻仍是部落重要的獵徑,1月的時候我們騎車上林道,目前只能到18k,但沿途可以看到打結的芒草作的狩獵記號,獵人們述說狩獵的故事也都是以幾k幾k當開頭,伐木的故事似乎結束了,但我們的文化還在持續前進。

對於我們這些新一代的原住民青年,支亞干部落的孩子,我們離自己的土地太遙遠,從立體部落地圖到遷徙的故事,到伐木鐵路和西林林道,我們知道的還是太少,回頭想想,如果沒有製作部落地圖的契機,開啟許多對話的機會,我們是不是還能知道這麼多,聽到這麼多與土地相關的故事,認識這麼多偷偷暗戀著部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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