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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6月, 2023的文章

日記 - 你不覺得做計劃很消耗嗎

文在離開辦公室前留下這句話,我堅決地回應:「不會啊,每一件我做的事情,都是我想做的,都是我喜歡的!」 在開完將近2個小時的會議之後,走出燈火通明的辦公室,夏天的夜晚一樣黏膩,說話卻反而輕鬆,也許黑暗可以遮蔽更精準的表情符號,怕洩漏一點點內心的不自信,不夠確定。 8年前返鄉到現在,每一個做過的計畫,每一件參與的事項,沒有甚麼後悔不後悔,沒有什麼比較級的喜歡不喜歡。實踐在做的過程已經產生了意義,事前的決定要不要或是事後去比較喜歡不喜歡,純粹只是情緒的某種展現罷了。 我在「做」的過程中,已經做了,我在「做」的過程中不斷翻找和確立留鄉創業的存在意義。問我喜歡寫文字嗎?我喜歡?問我扛下龐大的壓力開公司,是喜歡嗎?當然是喜歡。 文和其他人離開後,一個弟弟留下來和我聊天,在他身上好像看到幾年前的自己,剛返鄉時那種純粹希望學習傳統文化的態度,那種執著和興奮。數年後的我只能跟他說經濟也很重要,一個部落的發展不談經濟實在空談。 我們在把社區工作看成是一種熱忱的同時,也是在消磨熱忱,如果它不是一份工作,不是一份責任,我們永遠只是小情侶的戀愛,無法發展成穩定的婚姻關係。我是如此看待,所以問我不覺得做計劃很消耗嗎?恐怕並非一 個問題,而是為什麼選擇做計劃。一切都只為了留鄉,只為了能和更多年輕人一起持續共事和共識,找出我們會永遠留在支亞干的價值意義。

PUPU

  Pupu是斧頭,小時候像斧頭,四處亂咬,紅色皮革沙發當口香糖,個性也像斧頭,呼喚他愛理不理,恣意掉頭就走,劈開爸爸對女兒的依戀。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隨季節變換,Pupu從冷漠到冷靜,還常趴在我的大腿上討摸,瞪大眼睛,流露可愛。 坐車的時候,他總依偎在車窗旁,安靜地眺望遠方,看景色出現又消失。 我大哥叫他Tutu,嘟嘟,我依舊叫他Pupu,餔餔,拿掉太魯閣語本身的意思,好像蠻符合他愈發可愛的音調了。

洗衣服

高中時候的某一天,早上太陽透過鐵皮屋頂烘烤出暖和的溫度,初戀男友跟我約了幾點在火車站碰面,算一下騎車過去的時間,得先把衣服曬好。 我家後院連接隔壁後院,半垛水泥牆,視線穿透。洗衣機一台、山上採的桂竹高掛數支,為了符合平均6人以上成員的衣架數量,各式各樣。 Bubu有蒐集衣架的習慣,傳統塑膠、下方2個夾子、左右肩膀多出勾住的凹型、大中小粗細各種形狀...每一種衣物使用不同的衣架。 我從小被訓練曬衣服,洗衣機拿出來之前,先把襪子內褲毛巾蒐集在旁邊。衣服用力甩一甩,擇定適合的衣架,重的褲子,穿出褲腰的扣環固定,裙子要夾子夾,袖口一定要扯出直線。 用竹竿把從高處往低處、外側往內側掛,衣架同一方向方便收取,有時候我甚至依照衣物的形狀排列,像在畫畫一樣,擺出心中漂亮的模樣。 內褲全部穿進手臂,把竹子取下,一次推進去,襪子一對一對,靠近夾起來,毛巾統一工廠動作,甩平後 一次吊掛。 我很喜歡曬衣服,手指頭觸摸濕潤的衣服,心中想像陽光如何讓水分蒸發,想像傍晚怎麼倒轉流暢的動作,把衣服一件件分類,重新放到6人房間衣櫃。 那一天,匆匆忙忙把衣服曬完,懊悔時間太趕,來不及符合心裡對美的期望,抵達見面的地方。我很有成就感的說:「我很厲害呢,還把衣服曬完了才來。」,男友說:「你就是被爸媽利用了,家事應該是他們做!」,當下我很錯愕,那些在恬靜的溫度下,依照規定和美感擺放的位置,那些我長時間反覆高舉竹竿,手臂累積的舒暢乳酸,那些偶然從後院竄出,和我八卦聊天的鄰居,完完全全不是單純勞動付出。 數年後,回頭想那一天,原來我們早就注定不適合,錯的衣服掛在錯的衣架上。

拉水蛭

  Pupu和黑嘴連續好幾天打噴嚏,鼻子好像被卡住,甚至咳出血來。 之前Qrut的鼻孔也曾被水蛭入侵,同樣的病癥已經很熟悉。 但Pupu天生敏感,前幾天後腿臀部毛掉光,只是噴一點藥在他身上,就驚聲尖叫,四隻腳像山羊快速彈跳。 昨天回家,阿如說Pupu越來越嚴重,食慾不振,還吐了很多黃色的水。 我和室友狠心把他壓制在地上,明明身懷驚人的22公斤,心靈卻像餅乾一樣脆裂。他哭天喊地,很像要被殺的雞,我們幾度打他屁股,讓他乖乖地繳出鼻孔裡的水蛭。 1條、2條、3條、4條、5條,各個吸飽我家女兒的血。全部抽出來後,Pupu害怕地不想理會我們,叫進房間睡沒多久又飛躍雙人床,逃出房門外。 至少水蛭沒有了,比什麼都好。 另外黑嘴乖乖地讓我們取出1條,豪不費吹灰之力。

故事餐桌的故事

  每一次故事餐桌都有一種耗盡心力的感覺。 早起準備空間,擺盤、採集、設計餐桌、考量座位大小、太陽會不會太大、小黑蚊可接受的叮咬程度、記住將近10道菜的菜單食譜。 最難的其實是說菜,目前故事餐桌是以「我長在打開的樹洞」的篇章去設計,把文學作品赤裸轉譯為菜單自然是不錯的嘗試,我也在一次次的練習中,逐漸熟悉整個餐桌的主題,更大的目的是分享並傳遞我們年輕人怎麼留鄉的努力及創意,而非文學真正本身了,雖然我長在打開的樹洞,本就是呈現那個用力的過程。 但說台詞真的是我最需要傷腦的部份,怎麼在扮演說菜人的過程中得體,保有自己三八又自信的個性,又不能過於虛構拉近故事和食物的距離,畢竟作品還是文字產生,是我各個時期的愛恨情仇,辛勞糾結,或是各種難忘情緒記憶。 其中一道河鮮取名「家的流速」,每一次說菜至此,我真正說不下去,因為文字寫下的低落情緒,已經深印烙在我心裡,實實在在不適合在餐桌這樣稍微歡愉的情緒下說出,臨時決定讓小柒上場說台詞把故事圓場(他也說得很好)。心裡決定,一定要移除這個命名。 我很喜歡故事餐桌,一次一次喜歡,雖然相較其他的體驗更辛苦,也需要更用力,但卻是我們團隊可以大力發揮美學和概念的一個遊程。依照四季排列空間、菜單、對應適合分享的故事,最喜歡大家可以自動遞補各自位置,那個默契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是我們阿改的超強專業。...當然目前我還無法孤身奮勇進廚房啦XDD。 一起工作的過程很像室友帶我們玩的劇場遊戲,在限定的空間範圍裡,每個人自由移動,但必須時時注意哪邊位置空了,其他人就自動補上去,讓整個空間時時保持充實豐富樣貌。 活動的前兩天,我就拼命說台詞。室友昨晚偷記我反覆在他耳邊訴說的每個字句,然後活生生演出一場,不尷尬的態度及轉譯,加強商業性同時又有他個人的幽默,分享在地文化或故事的同時,又能掌握和他人的互動並且很重點的不無聊,果然專業戲劇系,太好笑又太強了。 今日很好,明天會更好。

Yayung Qicing:我們水中的生命史

  國小的時候,老師們不斷重複訴說一個去 Yayung Qicing 戲水的故事,那個 xxx 家的小孩在第二關刺水,頭頂猛力撞擊水底,水底破洞,脊椎跳舞,終身安坐輪椅。故事流傳好幾年,小孩永遠是小孩,雙腿確認不能行走,我們照樣在炎熱暑假,日日前往 Yayung Qicing 報到。   Yayung Qicing 是我們夏日童年無法戒斷的癮,冰冷的溪水,抬頭綿延不斷的山林天際線,被藍天白雲注滿,水中石賓苦花蝦虎四處遊竄,蝦子螃蟹搬開石頭緩步躲藏,偶有獼猴在岸邊搖晃樹枝,上下吼叫。   我喜歡泡在水裡的感覺,水面下的世界遲緩、安靜又模糊,嘗試模仿溪水的流速,皮膚好似更新換皮,毛細孔被低溫撐開。打直身軀,下潛至深處,找尋亮光點,跟自己比賽,撿起水底一點點被光線折射的石頭或是葉片,來回反覆尋寶,自以為也是一條美人魚。   水構成冰冷又潮濕的世界,是我難以忘懷的支亞干。   Yayung Qicing 下游至上游,一處處深潭可以戲水的地方被我們命名,第 0 關在清水橋下,第 1 關在墳墓對岸,第 2 關有鑿破的山洞連接農田水利會的水圳,第 3 關有超大顆石頭可以跳水,第 4 關深邃又塞滿許多大盤石。   地方命名成為一種印記,你今天要去第幾關,是不是越往上面越有成就,是不是越往深處就越能認識支亞干。   十幾年前,河川局將原來自然的溪水生態改變成水泥連續固體,岸邊搭上階梯,河中央架起垂直水壩,再加上第二關的截水作圳,竄改下游溪流生態,第 0 關老早消逝,光亮的石頭像老人的禿頭,再也無法戲水,倒是從橋上往橋下丟棄的垃圾,隱藏在橋墩的陰影下;第 1 關在秋冬或梅雨時偶能形成深潭,到了夏季乾旱期,像預備種植大面積的生薑園,荒涼又平坦。激烈的陽光帶走一切,魚苗乾涸在溪床上。   河壩施工時,曾經問過當時的村長,為什麼要用水泥覆蓋,不能有更自然或生態的作法嗎?岸邊居民擔心自己的土地被水沖走…他這麼回應,開發肯定有其必要,只是大自然給的犧牲值得嗎?衡量的尺規難以詮釋精準的刻度。   在水泥覆蓋前,有一陣子, Yayung Qicing 紅到跟 dara 的皮膚一樣,轎車排排到清水橋,車頭車尾連接近 1 公里,那個時期,我最討厭 Yayung Qicing 。徒步或是騎著腳踏車前去戲水的我們,老是得躲避來往的輪胎,閃避高高

月光下跳跳動動

  我帶姪子去散步,支亞干大道的尾巴,第五組往 Yayung Qicing [1] , 3 個小朋友說走到阿公的雞寮就回來喔。   每年寒暑假,他們從台南回來,每天待房間,手機伴人生。我拉他們去散步,強迫遠離手機,其實也是強迫自己,在忙碌的部落生活喘口氣。   走路很舒服,黑夜 3 個小身影,呼喚他們看山和香蕉葉的形狀,月暈穿透過去有多美,你們聽,青蛙在叫,還有水在流動的聲音。        「哪裡美?可以回去了嗎?」異口同聲。       記憶打轉,夏天的夜晚,金龜子在路燈下旋轉,猛力撞擊燈罩後,暈厥在柏油路上。我撿很多金龜子回家,把他們當成朋友,綠色的、黃色的、黃綠色的。短短肥肥,四肢細細,觸角騷動,認真跟他們說話。   月光下的路燈很奇異,在黑暗中暈染出一塊塊視覺可及,我們第五組的小朋友不約而同出現在電線桿下。 1 個、 2 個、 3 個…人數不足衝回家裡撥電話,奇怪我以前可以記住所有人的電話號碼,現在卻艱難萬分。   有一次,興奮撥通,那頭還沒說話,我已經大叫:「 xxx ,還有你家那個 xxx ,還有隔壁那個 xxx ,一起來捉迷藏了。」,對方的 bubu [2] 回覆:「他已經睡了啦。」,我尷尬地掛掉電話說掰掰,好幾天在馬路上不敢正眼看她。   捉迷藏是我們小時候最常玩的遊戲,當鬼的人倚靠在電線桿,數 50 秒後遊戲正式開始。鬼必須找到人,人則藏匿於各處,摸到電線桿才過關,先過關的人游離兩個腳色之中,伴隨鬼魂一起捉人,或是製造假象誘導鬼魂永遠徘徊大道上。   遊戲沒有邊界,要躲到哪裡都可以,但大家有默契地以電線桿為中心環繞,偶有幾個孩子耍賴躲回家,白天就被揪出來公審。   那時第五組還有很多玉米田和 qdrux , Qdrux 是用石頭一塊塊砌成的牆壁,正好上面下面,白天區隔家與家的邊界,夜晚裂開的縫隙則讓人得以鑽入,石牆下的深邃陰影很好躲,沒有你家我家之別。玉米田也很好躲,撥開玉米穗找黑夜的避難所,即使老早被鬼聽到桿直的莖葉發出摩擦,也很難在眼睛看到人之前,輕易閃避而觸摸到活體。我們小時候似乎不怕蛇,也許上學總都能看見青竹絲、龜殼花和雨傘節,悉數攤死在支亞干大道上,所以即使埋伏進草叢或田間,也不在乎任何可能出現的危機。   我家附近有一個木頭老房子,雨淋板上塗刷好幾層厚厚的

循環播放玉米中

  藍白相間的帆布在接近傍晚時,長出一座座小屋頂。有時候竹子,有時候活動用紅色塑膠椅,支撐四角形天幕,起風,各種粉末旋轉。 小的時候,散步支亞干大道,經過各家寬闊前庭,總猜測下面藏了什麼?硬質玉米最多,橘黃色的滑亮表皮,我和玩伴像貓咪掏沙,把小山的地基挖空,層層崩裂。大人們衝出來,吼叫放過那些玉米,否則揍你們;我們鑽進小小藍白工寮,拿玉米做彈珠或 BB 彈,相互丟臉上,顆粒散亂四處。老人們衝出來,再不放下那些玉米,我一定會殺掉你們。 從前老人說的話似乎句句真實,像支亞干各處田地,從指甲片大小的種籽拉拔成一株株高大又粗壯的玉米樹,像溪流上方茂密的樹林,從細碎葉片漲滿,遮住整片天空。多次我驚訝於它生長的效率,半年間大小差異竟如此詭譎,膨脹係數令人吃驚。 好幾次,放學後我們鑽入玉米森林,開闢回家新路徑,陽光交錯在莖節之中,稀疏畫出各種形狀。雙手當過挖土機,掏空玉米粒的地基,更可以扮演鐮刀,沿路撕裂藍天。老人從後方追來,高聲嘶吼:「我要殺了你們,竟然踩玉米!」,老人說的話句句真實,他奔跑的速度,扭曲的臉色,還有手中真正在揮舞的鐮刀,我們都相信了。 從叢林中逃脫出來後大口喘氣,皮膚泛起塊塊紅斑,玉米葉的細毛搔到手指頭抓不停,我們相視大笑,相約下一次的冒險故事。 前年,我也種了大約 3 分地的硬質玉米,除了老鼠,沒有小孩會進來玩耍,更別說闖入前庭,把玩帆布下躲避水氣的黃金顆粒。唯一撥弄葉片的是姪子。我說剝 10 根玉米葉,換 1 塊錢當誘餌,他剝到 10 元後說賺夠了。 陽光烘烤後的玉米粒,帶去部落感恩祭,放在場上當裝飾。活動結束後,粒粒像水滴撒滿地,幾個來不及逃跑的小孩,緊抓手中的證據,可空氣中瀰漫的玉米粉末已洩漏一切。我大笑,玩夠了嗎?長大也來種玉米吧!

前方有測速照相,請保持訊號暢通

  雙腳被我抬起來,擺置在副駕座的前方,赤裸的腳背上,腿毛隨玻璃窗外晃動的光影來回蠕動,像一條條從土壤裡挖出的蚯蚓,移動的速度慢到不可思議,我和室友的對話亦如此,是規律的鍵盤敲擊聲,足夠我們說上一遍又一遍。   我喜歡把手掌心壓在室友的大腿上,感受愈發粗厚的脂肪下,那有生命力的肌肉紋理。長長的旅途中,他突然地踩踏剎車或催油,皮膚上靜置的溫度會突然升高,我的手隔著他的牛仔褲竟可以感受這麼多,明明駕駛座上只能有一人,卻像倆人一同開著「 Amiq Sgbihur 」。   Amiq 是室友創作的眾多劇本中,其中一個女主角,他從小優異,臉蛋漂亮,並且歌喉極美。搬到台北後,倚靠迷人的魅力,在八零年代風靡全台的音樂節目—「五燈獎」中五度五關,並以一曲蘇芮的《是否》,撼動無數個是否要留在部落,是否要繼續愛下去的少男少女。某次, Amiq 為了參加好朋友的婚禮回支亞干,看似衣錦返鄉,大明星降臨,卻因為黑熊下山,意外揭開了 Amiq 離開部落的原因。   故事寫得很美,聽了好多次室友對這齣劇作的想像、演員訓練、舞台設計、燈光呈現 … 。在 Amiq 的身體裡,我跟室友說,這個故事太美也太痛,愛有多深,恨也會有多深,好希望這一切不會發生在我身上,若是因為無法違逆的原因,必須遠離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那該是一件多痛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Sgbihur 是風也是靈,所有太魯閣族名,前面自己的名字,後面接上父親或母親。命名那天,想都沒有想,就叫他 Sgbihur 吧! Amiq 的根基是風靈,他會像風一樣奔馳,帶我們閱歷不同景色,像靈一樣流竄,讓我們沾染各地氣息。只是 Amiq 自身的風太強烈,常常我不自覺地調高冷氣溫度,室友總笑我真有這麼冷嗎,有時又貼心在我坐進車子前,事先調降風速。           你知道我國中最喜歡的老師嗎?他的名字叫玉珍,通俗卻不俗。國二那年,玉珍擔任我們的班導,他來自花蓮南區的小部落,明明嬌小玲瓏,說話聲音卻像卡車經過。在原住民身分還沒那麼輕易驕傲的九零年代,學校調查班上原住民學生數量時。他拿著登記簿,站在講台上,大聲地說:「來,原住民身分的舉手!」,接著右手高舉超越黑板,「除了我還有誰?」           玉珍說當初從鄉下國中考上明星高中,班上每個人聽到他的出身,眼神和口氣總帶著幽微的睥睨,越

翻理土地中喜歡的本質

  碩士期間,學會操作 google earth ,一種免費的地理資訊系統,操作沒有很困難,就是在各種類型的電子地圖上標記地點、畫出線條,或是圍出有顏色的幾何形狀。   2009 年回去支亞干,走入不同家戶,訪問各個家族耆老,再回到 187 號 2 樓的房間裡,對照衛星空照圖和地籍圖,在電腦螢幕前畫出各種圖形,替每個家屋豎立邊框,並抹上顏色。   「你知道支亞干這個名字的由來嗎?」   「你知道自己的長輩過去住在哪一個舊部落嗎?」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搬到支亞干嗎?」   在每一次以 1 小時起跳的訪談中,心中始終圍繞這 3 個疑問。   成長的記憶中,幾乎不曾聽長輩談及我們從何而來,反倒熟背女媧補天、黃帝蚩尤、夏商周到滿清入關,一群以佔據「中間」而自豪的民族,比對生活在滿滿檳榔樹山下的我們,卻不知從何驕傲。   隨著論文的完成,繪製出支亞干的家族分布圖,大致掌握部落的遷徙歷史後,文字和圖像似乎無法得到滿足。於是,往後幾年我頻繁地前往「舊部落」。   2014 年,我和太魯閣族學生青年會的夥伴們籌辦一場返回舊部落的活動,名稱叫「 Mha nami alang daya —我們要回山上的家」, 3 天 2 夜,一群青年高密度地藉由工作坊、討論會及課程,釐清自身和返鄉,並籌畫最後 1 天,我們要登上「 Alang Swasal —蓮花池部落」。   青春的氣息洋溢難以理解的神祕未知,我們都清楚太魯閣族大部分來自 Yayung Paru —立霧溪流域,一起上山的行動促成某種力量;一群年輕人為了找尋自我歷史而流汗登山,不在乎抽筋的小腿數量超過一手台啤。   我攀登過梅園、竹村、大同和大禮,每一次「上山」情緒總是複雜。一方面,我驚訝自己的小腿竟迷戀上山,平時無認真運動,卻能輕快地攀爬各種山的形狀,以及可以背上 10 公斤以上行李的雙肩,步行數公里也不痠痛。某次,我甚至背了一隻雞去 alang Skadang [1] ,送給當地經營民宿的友人。   但我始終沒有回家的感覺。一次次的攀爬,好似持續虛構回家的想像,每一次抵達目的地,總在猶豫感動究竟真實抑或誠懇,我沒有具體的對象該流淚,更無法面對挺拔的高山和深邃的 U 形河谷,大喊:「我終於回家了。」。   我的生父來自瓦黑爾溪的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