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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棒球

清晨抵達田裡的時候,旁邊一處竄動,仔細一看,原來是住下面的payi早早來工作。payi的身形很嬌小,駝背一天比一天嚴重,她彎曲在樹豆林中,白色頭巾、花色袖套、暗色棉褲和雨鞋,不注意看,以為她也是一顆樹豆。 Payi的電動機車停在田邊,每次看她騎在路上,總背一個藍紅尼龍袋,裝滿各種工具,有時後面加裝箱子,同樣塞滿東西,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愛。 幾年前因為書寫論文,需要大量訪談部落的老人,Bubu陪著我去找payi,那時候我不太敢自己做訪問,族語太離譜,怕開口都是笑話。Payi看到我媽媽很開心,兩人流利的用太魯閣語聊天,我緩慢的撿聽得懂的單字拼湊對話。 Mksusiyaw,payi說出這個字,以前他們住在加灣的山上,部落的名稱叫Rusaw,Mksusiyaw sa,Mksusiyaw喔,老人家都這樣稱呼那樣特殊的地景,清水斷崖沿線往南,臨海的山區部落,往下看就是深邃太平洋,但他們站在上面,不像我們現在在平地走路,高高的俯視海洋和北埔。 Mksusiayw,聽起來就很美。 Payi聊得起勁,又說小時候的室內葬,她乾細的手肘開始彎曲,慢慢移動到胸前,懷抱自己,身體緩緩地蹲下。「老人家都這樣死」,蹲好後,綁起來就不會動,再放到床底下,身體的記憶會不會這樣深刻,payi怎麼做得那麼仔細。 餵完我的雞,跑到雞寮外胡亂拔草,夏天沒什麼農活,我都看心情決定要不要拔草。突然瞥見payi拿出一把大鐮刀,不誇張,那把鐮刀快跟她一樣高,雙手舉起來,高到天空,用力揮下去,刷一聲多乾脆,就像在打棒球,精準俐落。樹豆下的雜草一一倒地,她那片樹豆林在打棒球的姿勢中全壘打結束,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