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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部落

 


太魯閣 疫情 部落 支亞干 日常
咖哩[1]再次氾濫,僅屬於這個部落的邊境拘束。

等你飽早餐店的譯名來自Thngi,吃飽的意思,疫情前的日常,走進早餐店,無數的阿姨叔叔你好你好;疫情來臨後,擺一張佔據入口百分之80的餐桌,上面有紙有筆,還有個人資料必填欄位,客人一位都沒有,連帶總是聚在一旁烤火聊天喝小酒的payi、baki[2]都不在,矮凳甚至省得搬出來布置。等你吃飽無法內用,少了喧囂的咖哩,好像怎麼樣都吃不飽。
「確診人數又增加了,好煩,什麼時候可以結束。」開啟疫情話題準沒錯,老闆姐姐必能回應,我也總有答案可以延續。
「部落是還好啦,最怕是親戚從外縣市回來。」老闆姊姊皺眉。
「啊…對…」此時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那艷麗的小弟問今天可以去清水溪游泳嗎?我說沒辦法,還有工作要忙,多少部落年輕人從勞動業或服務業被迫停工,閒在家裡找事做,找咖哩。線上電影看了無數遍,歡唱KTV APP排了好幾首,水餃包到第幾百顆,爸媽總有家事找他做,擦窗戶、Key in客戶名單、曬衣服…小弟恐怕要悶壞,如果泡一身山林溪水會多爽快。
「對了,支亞干的防疫破口來了!」小弟的咖哩濃醇香,揶揄自嘲著實辛辣,大弟和弟妹從萬華回來,萬華多麼刺激,萬華簡直武漢還是HIV代名詞。
辦公室裡我跟兩個妹妹談二弟從重災區回來,百貨公司先是輪班,後來乾脆休假扣年假,他倆真沒辦法,待台北要多少新台幣,回鄉避難輕鬆多了,順便幫爸爸裝什麼汽車零件。
我在處理繁瑣的文書業務,要baki們原子筆簽這裡,身分證拿出來拍正反面,核銷令人頭痛,尤其計算收據領據的新台幣面額,Excel表格調整再調整。疫情來臨前,我負責社區發展協會蓋竹子工寮的計畫,趕在部落入口開始架設管制站前,工寮終於搭建好,正跟工班確認所有細節,我家對面的姊姊打電話來。
「你家是不是有人從萬華回來,是你弟弟對嗎?」姊姊平時溫柔婉約,這次咖哩卻添增不少朝天椒,火焰即將燃燒。
「恩,有…」我心虛回應。
「他們有去村辦公室登記了嗎?」再放些馬告增添香氣吧。
「他們在設管制站前就回來了,應該沒去登記(沒有被通知去登記)。」我已經想裝作大弟不是我血濃於水的家人。
「你知道嗎?他們今天一群人還去水溝[3]游泳,口罩都沒有戴。」好像我應該把他們關起來,給最基本的水和食物,以免空氣感染成毒氣,蔓延整座支亞干溪流域。
「簽這裡,對,沒錯…,這裡,姊,等一下,有,我還在聽…」我慶幸手邊正好有事情處理,電話草草不認真應答。
掛上電話,看一旁的管制站,管制的意義不在於限制誰進出,量完體溫,掃完Qrcode,志工一樣放你進去,只是全部落都會用咖哩道德箝制你和家人的行動。
我驅車離開,鎖在家裡,心裡矛盾又恐懼,還有三個姪子,因為不能去學校上課,二哥二嫂正安排從台南送回來。
[1] 太魯閣語,Kari,言語、說話,名詞也是動詞,讀起來像咖哩。
[2] 太魯閣語,Payi是女性耆老,Baki是男性耆老。
[3] 農田水利會興建的水圳,我們都說是水溝。
本文同時刊登於Openbook〈疫下交換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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